林柚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速度慢慢放緩下來。
身旁的街景在眼前變換,有微風打在臉頰上,帶走了一些溫度,終于把燥熱全都吹散。
燈光在視野中穿梭,這才真正有了些兜風的感覺。
很快到達目的地,許之洋把書包遞給林柚:“伯父伯母都在家嗎,我要不要去拜訪一下?”
許柚接過書包:“沒有,我現在住我姑媽家。”
許之洋一怔,現在住姑媽家裡,這也是轉學的原因嗎?
他記得,小時候的林柚家庭十分美滿,即使是林柚父親生意最忙的那段時間,都堅持每天回家陪他們吃晚飯。
可現在,居然會讓她一個人住在親戚家裡。
少年的眸色暗了又暗,直到林柚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他輕歎了口氣,莫名地,感覺有些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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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柚走上樓,拿出鑰匙,姑媽給她的這把鑰匙很難擰,她來回轉了三次才把門打開。
一進門,又是熟悉的景象,暖黃的燈光,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林柚看着桌上的剩菜,默默走到廚房,打開電飯煲。
嗯,是空的。
身後傳來表妹的聲音:“不好意思哦表姐,我以為你在學校吃過了,我記得南華附中有晚餐吧?”
今天周五,沒有晚自習,學校食堂也是不開放的。
林柚的心沉沉的,沒過多解釋,說道:“有晚餐,吃過了。”
她走進房間,卻發現鎖好像被人動過。她明明記得,早上走的時候房間門是鎖上了的。
再一擡眼,連衣櫃都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小不忍則亂大謀,但大忍卻傷身,林柚二話沒說,走到袁栀面前,把電視關掉,語氣裡難掩憤怒:“袁栀,你亂動我衣櫃幹什麼?”
袁栀被她突然大聲吓得一愣,回過神來後,嬉皮笑臉地說:“幹嘛那麼兇啊?我就是幫你整理一下。”
旁邊的姑媽權當沒看見,姑父附和道:“袁栀是你妹妹,幫你收拾下房間怎麼了?”
林柚語氣冰冷冷的,丢下一句“下次不要再動我衣櫃”就離開。
袁栀跟個沒事人似的跟上來,她扒在門邊,語氣難得的和善,“表姐,我覺得你的那條黑色裙子很漂亮,我試了,也很合身,能不能送我啊。”
林柚直截了當地拒絕:“不行。”
“為什麼不行?一條裙子而已,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袁栀語氣一下子就惡劣起來,“林柚,你能不能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你住我家,睡我家的,用我家的,連條裙子都舍不得給我嗎?”
林柚的語氣很冷,還帶着怒意,毫不客氣道:“需要我給你算算賬嗎?你爸媽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家還欠我家不少錢?”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傳來門外的姑父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袁栀有些愣住了,家裡借錢的事情,她哪裡清楚。
林柚有些無奈:“可以出去了嗎?”
把袁栀請出去後,許柚把門反鎖上。
她覺得心情有些低沉,和人争吵也很費自己的精力。
肚子還咕噜噜叫着,林柚想起以前回到家裡,媽媽總是熱情迎接,還會做一大桌子自己愛吃的菜,和今天桌子上殘羹剩飯,還有空蕩蕩的飯盒一對比,她覺得心情有些苦澀。
破天荒地有點想哭。
寄人籬下的滋味,她今天算是嘗到了。
然後就隐隐約約聽到樓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往窗戶外面一看,就看到了許之洋在向樓上招手。
即使隔着樓層,也能看出來他的笑容張揚熱烈。
下樓後,許之洋從車筐裡拿出一盒打包好的汽鍋雞遞給她,“喏,你還沒吃晚飯吧,這是南華附中這邊最好吃的一家店。”
他補充道:“上次送你回家的時候跟你提過的那家,給你帶的,想讓你嘗嘗。”
就這麼一份飯,好像瞬間将林柚從心髒要擰得出水的難過中解救出來。
肚子還咕咕地叫着,林柚接過來,甚至包裝還是熱的,香氣直直地往上冒,熏得她眼睛有點難受。
她輕輕地叫了聲:“許之洋。”
許之洋尾音揚了揚:“怎麼了?”
林柚垂着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眼裡閃動的淚花,她認真道:“謝謝你。”
許之洋揉了揉她的頭發:“這有什麼好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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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柚拎着許之洋給她的汽鍋雞上樓,走在樓道裡就聽見袁栀的聲音。
“媽,表姐她早戀。”趴在窗邊連忙告狀,“剛剛有個男的,給她遞吃的,我看見了”。
“别亂說話,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姑媽瞥了一眼林柚手中的打包盒,微微皺眉,轉瞬又恢複笑臉。
林柚懶得理他們,徑直走進房間,把門反鎖上。
她打開許之洋給她的汽鍋雞,一口下去,辣味刺激着每一個味蕾,蒜香味充斥在鼻尖,林柚的眼眶又被熏得有些微紅。
碩大的淚珠滑落進碗裡。
知道家裡發生變故的那天她沒哭、被小混混圍堵的那天她沒哭、被表妹揶揄給冷眼的時候她也沒哭。
此時此刻眼淚卻不争氣地争相掉落。
像珍珠斷了鍊。
她想,一定是太辣了,被熏得。
又可能是因為她今天實在脆弱,委屈壓抑的太久了,需要釋放一下。
她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情感,一邊哭着一邊吃。吃完的同時眼淚也停了,隻剩些嗚咽和啜泣。
看着空蕩蕩的飯盒,林柚有些微微失神,想起今天在樓下的場景。
他說——給你帶的,就想讓你嘗嘗。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仿佛很有力量一般,莫名地,讓她覺得心生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