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二點多,一輛黑色的奔馳GLS無聲地行駛在公路上。
車後座的男人指尖随意地夾着一根煙,卻沒有點着。他垂着長長的眼睫,視線看向車窗外仍未落下的華燈,臉上的濃妝還沒有卸,眉眼被粉墨襯得更加秾麗。
司機老林從後視鏡偷偷看了一眼這個剛開完演唱會的主。自上車後男人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在有些誇張的舞台服飾外松松垮垮披了件西服外套,摘掉了脖子上繁瑣的首飾。兩條長腿自然地交疊着,脊背挺的很直。
他像是一會兒還要去見什麼人,深夜還在拿着車裡的鏡子補妝。
“林叔,停一下。”
柳越忽然側頭,眯起了眼睛,視線落在江邊一個走路的人影上。柳越似乎是辨認了片刻,思考似的微微蹙眉,旋即又仰面靠在座椅後背上,對旁邊的馬助理開口道:“小馬,你去看看那個賀少爺,就左手第二個路燈下面的男士,嘴放甜一點。”
柳越仍然盯着江邊的那個有些搖晃的身影,勾了勾唇角,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道:“順便把這個消息放給賀書康。”
“啊?”小馬似乎不明白柳越的意思,但還是乖乖照做了,解開了安全帶。
老林看了有些摸不着頭腦的馬助理一眼,幫他打開車門,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畢恭畢敬道:“柳先生,我們接下來——”
“回去吧。”柳越撩了一下耳側的頭發,淡淡道,“沒我們什麼事。”
·
幾個小時前。
賀瑞看着演唱會vvip包廂裡空空如也的座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他點開手機,那個聊了幾天的小零給他發了個“哭哭”的表情包,并配文:對不起哥哥,今晚實在是有事去不了了,下次一定陪您[叩頭][叩頭]
賀瑞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扔到一邊,他動動手指,把這人拉進了黑名單。
今年就像克他似的,先是他手頭的項目,投資商什麼的全都處理好了,地皮也談過了,政府那邊本來說好了如何各種掏錢協助建設這個醫院。
結果就要簽合同了,政府突然反水說實在掏不出錢,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賀瑞今年剛做項目,他爸給他的資金不多,結果突然出現這麼一個窟窿,他東跑西跑求爹爹告奶奶也沒自己融資成功,隻好轉頭把這個項目遞給他姐。
更可氣的是他姐三下五除二又跟人家談好了,更印證了家人口中他這幾年的博士念到了狗肚子裡,實操是一點兒也不會。
不僅如此,賀瑞手裡本來有個項目很大概率能中标,也因為這事兒,人家改了主意,轉頭投給别人了。
眼看着要到手的鴨子一個一個飛跑了,家裡人一緻認為他不會做生意,又重新把分給他的項目交給他姐姐打理了。
要說心裡不郁悶是假的,本來他以為接手公司事務後能大顯身手,結果倒是在衆人面前摔了個狗吃屎,好不凄慘。
賀瑞本來就心裡悶得慌,家裡給他停職後他也懶得在A國再呆,隻想離開那個讓人傷心的地方。因為幾個朋友來了C國,他幹脆也直接從A國飛過C國,準備好好消遣放松一下。
這個小零就是他前幾天gay吧裡認識的,長得不錯,講話也中聽,賀瑞就想着今天把人約出來,就算點個陪玩,權當解解悶。
結果倒是自己成了笑話。
賀瑞沒有回小零的信息,隻是百無聊賴地把旁邊的瓜子扔進嘴裡。
虧的這演唱會的包廂位置還是他朋友特意留給他的,市面上有錢也買不到,這麼想着愈發覺得那小零不識擡舉。
演唱會包廂是他大學的學弟給他的邀請函,說是學弟也不準确,因為那人和自己是同一屆,隻是因為跳級年紀小了很多。
那人名叫莫雨晦,也算個狠角色,幾乎是參與收回C國對附屬國的掌握權。莫雨晦手下的公司大多在C國,絕對算是C國的鳌頭巨鳄。莫雨晦有個男朋友,聽說男朋友的父親就是國安部的頭号領導,也算是收回附屬國的策劃者。
而今天這個演唱會的歌手,算是莫雨晦旗下公司成長起來的,和莫雨晦本人私下也有些交情。莫雨晦和他那個男朋友在度假,趕不到這邊來。聽說賀瑞想帶着人約會,順手把這個vvip的包廂名額留給了他。
賀瑞看着手機發了會呆,聽見音樂聲漸漸響起心裡的煩躁又被嘈雜聲喚醒,像是往水裡擲了一塊石子,怎麼也不得安甯。
包廂在看台中央,離舞台很遠,除了黑壓壓的人頭賀瑞什麼也看不着。五顔六色的燈光交錯閃爍如潮水瀉下,此起彼伏,亂作一團。
雖然包廂裡已經算是安靜,可他還是能感覺到人流發出的驚天動地地叫喊聲。幾個保安站在中間扯着嗓子維持秩序,可現場仍然有些混亂。
賀瑞沒怎麼來過演唱會,但聽過不少名家演奏。他算是個半吊子的音樂愛好者,早些年學了不少樂器。主要就是鋼琴,但琴已經很多年不彈了,但學的時候也算有兩把刷子。
一瞬間場内的燈光都熄滅了,人群漸漸安靜下來,賀瑞知道這是主角要上場了,便好整以暇地躺在椅子上翻看起面前的雜志來。
這個雜志似乎是專門對歌手的介紹,他随手翻着,先是長長的出生介紹,賀瑞掃了一眼,這歌手似乎是叫柳越。
沒聽過,沒印象。
賀瑞繼續往後翻,看見幾張照片,才依稀覺得熟悉。
他平時在A國,不大關注C國的娛樂明星,不過這個柳越他似乎見過。果然接下來他就看見雜志裡幾張電影的節選照片。
他看過柳越演的電影,這個電影還蠻火的,他記得好像還拿了個什麼獎。柳越并不算男主角,可能是男二男三的樣子,而他之所以對柳越有印象也沒有别的原因,純粹是因為柳越長得太漂亮了。
他有着娛樂圈罕見的中長發,一雙眼波流轉的桃花眼停在你身上,會讓你感覺渾身骨頭都變得酥麻,五官精緻漂亮,尤其是鼻子的形态相當完美,賀瑞之前也短時間地學過繪畫,對柳越面部比例和結構相當驚歎。
翻到這裡,賀瑞來了興緻,他依稀能看見舞台上的一個人影,懷裡抱着小提琴。應該是柳越上台了,因為台下響起了能把人耳膜震碎的的巨大尖叫。
他要是沒記錯,媒體宣傳下的這個柳越似乎會拉小提琴。
賀瑞懶得拿那種望遠設備再去看,就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試着去聽清台上人講的話。
雖然賀瑞隻學了一小段時間拉小提琴,但是他對鋼琴的學習和熱愛則是徹徹底底地堅持了下來,現在幾處的房子裡都有施坦威,以供娛樂,所以做簡單的鑒賞還是綽綽有餘的。
但他顯然心不在此,盡管音樂聲舒緩悅耳,台上那個什麼柳越的嗓音似乎很好聽,他也提不起半點興趣。
他雙手交叉往後躺着,思緒又飄轉,盤算着怎麼和父母姐姐開口,讓他們再給自己一次嘗試的機會。
想着想着手機彈來信息,是莫雨晦發來的。
莫雨晦:約會怎麼樣?
賀瑞微微歎了口氣,打字道:人沒來,沒那個福氣。
莫雨晦:呦,賀大少盛情邀請,誰敢不去?
賀瑞笑了一下,打字道:拒絕我的人多的是,比如你。
聊天界面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卻是久久沒有消息了。
賀瑞心下了然,想了想又打字:你和他在那邊玩的開心嗎?什麼時候去A國的醫院?
莫雨晦:他在我旁邊
莫雨晦:玩的還可以,反正不像你一個人
莫雨晦:這邊有點事,下了
賀瑞啞然失笑,關掉了手機。看了眼表,準備離開。
演唱會還有一個半小說才結束,賀瑞打算先回去看看怎麼還能垂死掙紮一下——自己面對姐姐還是太輕率了,應該當時就放下身段,撒潑打滾也好,撒嬌認錯也罷,隻是求他們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好過現在一個人這樣苦悶彷徨。
剛出包廂,就碰見旁邊包廂出來的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