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越還在發燒,似乎是察覺到了賀瑞的視線,他刷牙的手一頓,又繼續上上下下地刷了起來。柳越的唇邊都是白沫,他低頭含了口水,漱了出來。
“你不是請了王醫生嗎?”賀瑞說,“他怎麼還沒到。”
柳越沒回答他,而是皺眉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昨晚你還說我無情,明明無情的是你。這才過了一夜,就忘了昨晚我們一起喝酒了?”
“不要這麼說話。”柳越擦了擦臉上的水,冰冷刺激着他的大腦神經,他竭力保持清醒,但腦子已經來不及思考自己說的話的含義。
“好像我們有什麼一樣。”
賀瑞笑道:“你害怕我們有什麼?”
“該害怕的是你,這句話我已經說第二遍了。”
“發燒了記性還這麼好。”
柳越沒說話,賀瑞感覺是懶得理自己。他忽然覺得有些熱,一看空調居然調到了三十度,伸手就要去把空調溫度調低,卻被柳越止住了。
“不許調。”柳越掃了他一眼,奪過遙控器。
“我熱。”賀瑞看着柳越一臉無辜道。
“你熱你就出去。”
“你冷是因為你還在發燒,還在升溫——空調溫度太高對你不好。”
柳越像沒聽見一樣把遙控器放進抽屜裡,直接越過自己從旁邊抽了條咖啡,接了杯冰水。
“不要空腹喝冰咖啡,對身體不好,你還在發燒。”
“你管我?”柳越回頭看賀瑞道,“你要呆在這裡就别說話。”
賀瑞苦笑道:“你今天火氣好大”
“你今天管的格外多。”
“我隻是想照顧你。”
“不需要。”柳越皺眉嫌惡道,“你趕緊離開就是對我最大的照顧。”
“我需要,我是說我需要照顧你,這能讓我快樂。”賀瑞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舒展身體,像是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家。“柳老師,注意維持人設和形象。”
“面對無賴,維持形象隻會讓他蹬鼻子上臉。”柳越淡淡道。“而且你想要什麼,你心知肚明。”
“哦?那你說,我想要什麼?”
柳越譏笑一聲,瞥了賀瑞一眼,抿了一口冰咖啡。
“想要你。”賀瑞突然歪着頭說,“我想要你。”
“你這樣講話挺沒意思的。”柳越不動聲色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胃部,閉上眼睛輕輕抽氣,緩了半天才睜開眼睛。
“我覺得有意思。”賀瑞挑挑眉,又看見柳越難受的神色,心裡不由得抽痛了一下,下意識道:“怎麼了?胃疼?我讓你不要喝冰的。”
“頭暈。”柳越擡眸看了他一眼,又補充道:“被你氣的。”
“我的錯。”賀瑞誠懇地說,“剛好我照顧你,來彌補我的過錯。”
“我求你了你走行不行。”柳越的語氣已經非常不耐煩,仿佛下一刻就會爆發。
“我就是來——诶!”
柳越忽然身形一晃,毫無征兆地向後直直倒去,他的胳膊磕在了桌角,發出刺耳的響聲。幸好身後就是床,柳越“咚”地一聲,竟是直直摔在了床上。
·
宋代章一邊在心裡狂罵賀瑞一邊往房車這邊趕,他發誓以後再也不和這個少爺一起出來了。他順便給王醫生打了電話,方便自己随時溜走。
一進門,他就看見床上有個人,似乎是柳越,但和平時的柳越格格不入。床上的人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裡,能從上端看見散亂出來的黑棕色長發,臉被捂在被褥裡,被子裡隻伸出一隻纖細蒼白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床邊,隐隐還能看見手腕上的青色紋路。
“柳先生?”宋代章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柳越沒有動,像是沒聽見一樣。
“暈倒了。”賀瑞看着柳越緊閉的雙眼說,“不知道是低血糖還是因為發燒,剛才到現在,一直沒醒。”
宋代章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發燒嚴重起來很麻煩,甚至會影響到心髒,大腦等主要器官。他不知道柳越發燒了多久,這邊條件有限,抽血化驗,拍片子看感染什麼的通通不可能。如果還呆在這裡,他最多隻能個柳越輸個水,其他隻能靠柳越硬抗。
他簡單檢查了一下,好在心跳什麼的還正常,體溫也隻是三十八度多沒有跳到四十度。腦膜炎,病毒性心肌炎等等發燒可能引起的疾病都是相當危險的,他簡單判斷完還是建議把人往醫院轉。
“起碼去個診所。我這醫療箱沒裝什麼東西。”宋代章強迫自己鎮定道。
這時候王醫生匆匆趕來,他看了一眼柳越的症狀,問賀瑞道:“他今天吃早飯沒?”
“沒……沒有吧?”賀瑞回想道。
王醫生從旁邊拿了隻葡萄糖先給柳越灌上,又找到退燒藥讓柳越吃了下去。一旁的宋代章看的猶猶豫豫,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這個發燒的藥是一天吃三次,早上吃過的話現在又吃對身體……”
“柳越肯定沒吃。”王醫生掃了宋代章一眼,又給柳越量了一□□溫,“我太了解他了——不信你看他床頭櫃裡的藥,昨晚我看那一排還有三個,今天肯定還是三個。”
賀瑞在一旁也有些着急,他想起剛才柳越說被自己氣的頭痛,頓時有些愧疚,懷疑是自己故意挑釁柳越才讓他暈了過去。
“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低血糖的可能性很大,柳越之前就低血糖暈倒過。”王醫生看着神色凝重的兩人寬慰道,“林師傅來了嗎?讓他把房車開去市裡的醫院。”
“還在路上。”賀瑞看着手機上的位置共享,“快了……”
宋代章偏過頭來看賀瑞的手機道:“你什麼時候把他司機聯系方式也加上了?”
“哦,碰巧。”賀瑞含糊其辭道。
就在王醫生想給柳越物理降溫等司機來時,柳越像是緩了過來,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幾個人,像是很無力,又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口齒清晰道:“出去。”
王醫生看了宋代章和賀瑞一眼,徑直離開了。
“如果有人在往這裡趕,告訴他們不用來了。我有分寸。”
在王醫生走到門口時,柳越睜開眼睛對他說。
“好。”王醫生似乎想說什麼,但也隻是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轉身出門了。
王醫生一走,宋代章也跟着走了。賀瑞遲疑片刻,假裝沒聽見似的貓着腰在旁邊坐下,好像這樣柳越就看不見他了一樣。
“你聽不懂我說話嗎?”
“我想留在這裡。”賀瑞說,“出去好無聊。”
“看我難受很有趣?”柳越忽然睜眼道。
“沒有。”賀瑞矢口否認,“我也會難受,想讓你早點好起來。”
賀瑞翻了翻旁邊放的雜七雜八的藥盒子,柳越手上已經被結結實實地紮了一針,生理鹽水正緩緩滴進柳越的靜脈。賀瑞看着柳越顫抖的睫毛問道:
“真的隻是低血糖嗎?”
“嗯。”柳越似乎有點困,含糊不清道。
“你怕打針嗎?”賀瑞忽然又問,“剛才你都暈倒了,針頭推進去的時候還抖了一下。”
柳越沒說話,隻是面無表情地睜眼看了賀瑞一眼,賀瑞歎息道:
“你睡一會吧,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