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天氣熱得人都要化了。
食堂裡彌漫着各種飯菜的香味,人群熙熙攘攘,不幹淨的地闆磚黏黏地沾着鞋底。
宋渝挑了個最短的隊伍排隊。
走神間,垂在身側的胳膊倏地被人用手心緊緊握住,那人手心裡的汗意幾乎是一瞬間就引起宋渝的不适。
“宋渝,好巧啊。”
她不動聲色地把胳膊抽出,擡眼看着來人。
面前的女生披散着頭發,本就不大的眼睛戴上了度數高的眼鏡顯得更為小。
女生和宋渝是初中同學,她是宋渝的前桌。初中時見不得兩人有多要好,但隻換了個環境,再次遇見,關系卻莫名拉近了許多。
女生察覺到宋渝的細小動作,她的手尴尬地頓在半空,接着扯了下嘴角,和宋渝幹巴巴地聊了幾句,見她似乎興緻不高,沒有想和自己聊天的欲望,便簡單寒暄了幾句,很快離開了。
宋渝瞥了眼女生離去的背影。
自己仿佛也失了興緻,從排到一半的隊伍中退出來,到小賣部買了瓶冰水,便回了寝室。
一直以來,她做什麼事都是一個人。
她當然可以和韓思芮林菁她們一起走,但她想到做什麼事都要一起,還要處處留意對方和自己的節奏,她就感到莫名煩躁,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過得自在。
宋渝覺得,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真是虛僞。
她幾乎不相信世界上有利他不利己的純潔友誼,她認為每一個人與對方成為朋友,都是帶有一定意圖且迫不得已的。
就如剛才尤為熱情的女生,她并不是和宋渝關系有多好,更不是突然想和宋渝交朋友,她隻是想在這無聊的排隊空隙裡找個說話的伴,好讓自己在人群中顯得不那麼孤獨和尴尬。
但是宋渝不會。她恰恰相反。
她恨不得所有人都遠離她。
宋渝在課間獨自去上廁所,正巧碰見了前幾天和她打招呼的女生,而彼時她正和一名宋渝不認識的女孩挽着手一起去廁所,和洗完手出來的宋渝擦肩而過時,雙方都沒有施舍彼此一個眼神。
“裝什麼啊。”
身後是女生細小的抱怨聲。
過廊風撩起左頰的發絲,稍有幾根被含到了嘴裡,被宋渝的手輕輕撫開。
她顯然聽到了,畢竟這話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但她沒有回頭質問,連腳步也沒有停頓分秒。
這種話,從來從來,都不會被她放在心上。
父母也曾讓她改掉這種對人冷淡的性情,但她從始至終都不聽,習慣和性格從未變過。
至于别人對自己的言論,她淡漠的樣子顯得好像談論的對象不是她自己,别說是誇獎的話了,就連是惡意的評論,她也能做到聽完後内心波瀾不驚。
“林菁——你這畫得根本就不像我。”
宋渝進班門時,就在門口看見一個不知名的女同學坐在她的位置上,頃着身子在林菁舉着的畫本上指指點點。
她又重新對比下眉毛,點評道:“你畫得太粗了。”
“還有,我的眼睛根本就沒這麼小。”
她努力睜着本不大的眼睛,極為做作得朝一旁的林菁眨了眨眼,像是在極力證明什麼。
坐着的闆凳突然被人來了一腳,她下意識抓住桌子的邊緣,剛想沖來人罵“不長眼的”,擡頭看見了蹙着眉頭低頭看着自己的宋渝。
即使開學沒幾周,同學們彼此都不熟悉,但在還沒競選班委的班級裡,身為班主任的課代表,自然不言而喻地代表了班裡僅次于老王的最高權利。
那女生不情不願地起來,後和林菁咬耳朵,最後睨了一眼宋渝,小聲嘀咕:“不就是英語課代表嘛——”
“咋了——”
黃呈梁本來趴在桌子上睡覺,聞言後擡頭來,短暫地看了眼宋渝,他繼續笑道:“不服啊,要不我們申請一下,課代表你來當?”
黃呈梁的話語中帶着明顯的玩笑和戲谑,沒有什麼攻擊性,那名女同學朝他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走了。
宋渝拉開椅子,淡淡地看了眼後桌黃呈梁,男生額前的頭發長得遮住了眼睛,他吹了吹劉海,朝她笑了笑。
宋渝也不懂自己最近怎麼了,幹什麼都沒勁,而且總是嗜睡,幾乎每晚都是寝室裡第一個入睡的。
她剛趴在桌子上睡覺沒多久,大腦剛有了困意,身旁卻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力度稍重,顯然不是林菁。
宋渝從臂彎裡擡頭,狹長的眼睛裡是不掩飾的不耐煩和惱意,她便這樣漠然地看着面前的男生,等着他的後話。
拍醒宋渝的男生是班裡的體育課代表程項,長得在男生中算白淨的,戴着黑框的眼鏡,一股文藝範兒。
但其實事實恰好相反,他的學習很差,體育卻極好。
程項被宋渝的目光這麼盯着,他甚至有些不自信地推了下眼鏡,輕咳了聲,把一張表格推至宋渝面前。
“你看看,想報哪個體育項目。”
洛高下個星期要舉行秋季運動會,每個班都要參加,且有要求參賽人數。
17班恰好男生較多,男生的數量幾乎是女生的三倍。男生都踴躍報名,女生卻沒幾個願意。
女生中除去身體不好的和腿有毛病的,能報名的人數已經寥寥無幾了。
程項:“隻有跳遠沒人報了,如果你跳遠不行的話,我讓笛斐樂和你換,她跳遠還挺好的。”
宋渝把表格又推了回去,直言道:“我不參加。”
宋渝不會勉強自己,她不想參加就不想參加。
才不會因為所謂的班級榮譽去做一些沒有意義還浪費時間的事情。
程項無果,他見宋渝又趴着睡了,他把目标轉移到她旁邊的林菁。少女正在書上塗塗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