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拉她,是下意識的舉動。
可是,那時她不是永遠不會原諒她了嗎?
現在她不是同樣拒絕了她的見面請求嗎?
“宋渝?”
林菁的輕喚将回憶打散。宋渝收回目光,發現自己的手指正無意識摩挲着左手腕。
“沒什麼,順手而已。”她淡淡道,“我看不慣别人磨蹭。”
林菁看了她許久。
“是嗎,”她忽然笑起來,“看來我們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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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後的第一天,同學們都收不住心思。晚自習明顯沒有以前安靜,竊竊私語的同學不在少數。
宋渝的心緒也很亂,但不是因為假期的結束。
窗外還滲着料峭寒意。
林菁低頭摘抄句子的時候,整個教室忽然陷入黑暗,連走廊的應急燈都沒亮起。
她的筆尖一頓。
……停電了?
“停電了!”
全校老師去開會了,沒人看班。不知哪個同學大喊了一聲,班裡頓時騷動起來。
歡呼聲炸開的瞬間,走廊傳來此起彼伏的開關門聲。
初春的風從沒關嚴的窗戶縫鑽進來,帶着操場邊玉蘭花的冷香。林菁下意識往宋渝那邊靠了靠。
“大家先坐好!”
班長席言清摸黑去講台找應急燈,不知被誰的腿絆到,踉跄着栽進前排。林菁聽見宋渝輕啧一聲,伸手扶住了她。課桌忽然被撞歪,是黃呈梁起身時故意撞的。
林菁伸手準備扶正。
“别動。”
宋渝的聲音比夜風還輕。她伸手按住課桌邊緣,倆人的手疊在了一起。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
課桌上宋渝的筆忽然滾落在地,宋渝低頭皺着眉用腳踩住。與此同時,林菁正彎腰想去撿——
她的發絲拂過宋渝鼻尖,唇瓣擦過什麼柔軟的東西——
溫的。
軟的。
一觸即離。
像是……
某人的唇。
……
這一刻,兩人同時僵住。
再吵鬧的班級似乎在這一刻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林菁的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她首先反應過來,心跳如雷,收回手猛然後退,手肘毫無預兆地撞向身後的牆,疼得輕吸一口氣。
“我……”
宋渝僵在原地,唇上殘留的溫熱觸感讓她呼吸發緊。她忽然移開目光。黑暗中,她的神情越發不自然。
緊接着,走廊傳來值班老師急促的腳步聲,手電筒的光柱掃過窗戶。
“坐好。”
宋渝突然出聲,聲音比平時低啞,不似平時般冷淡。
在晃動的光影裡,倆人再也不敢看對方一眼。
—
放學鈴響過很久,教室裡隻剩下她們兩個人。
林菁慢吞吞地收拾書包,餘光瞥到宋渝合筆袋的動作。
走廊的聲控燈明明滅滅,最終徹底暗下去。月光從窗外漫進來,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模糊的界限。
宋渝突然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林菁的手指僵在拉鍊上,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幾乎蓋過一切。
一秒。
三秒。
十秒。
宋渝沒有說話。
沒有解釋,沒有道别。她的腳步聲最終消失在走廊盡頭,連影子都沒在門口多停留一秒。
自從韓思芮離開後,她們倆都是并行。
而這次,她沒有等她。
林菁的心一縮。
她記得,宋渝不喜歡與人親密接觸。
畢竟那個意外太過突然,而宋渝向來最讨厭越界的親密。
月光下,課桌上靜靜躺着一支鋼筆。
鋼筆上有一處摔碎的細紋。那是宋渝最常用也是最寶貝的一支鋼筆。
……
宋渝沒有走。
她站在走廊盡頭,看着外面的月光灑在光滑的地面上。
晚風從樓梯間湧進來,帶着一股吹不散的涼意。
宋渝擡起手,指尖緩慢而無意識地擦過自己的唇。唇角微涼,不再殘存某種溫度。
指尖又狠狠擦過嘴唇,這次用了力,力道幾乎可以擦破皮。
她攥緊拳頭,卻微微發抖。
宋渝突然轉身,大步走向教室後門,卻在伸手推門的瞬間停住。
玻璃窗映出她的倒影:頭發亂了,校服領口歪斜,眼睛裡閃着某種陌生的光。
這不像她。不像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的宋渝。
手慢慢垂下來。
她沒有推門,而是轉身離開。
在走廊盡頭,她聽到一陣腳步聲。
在空蕩的教學樓裡格外清晰。
一步。
三步。
十步。
離近了才發現,那個逆光站在走廊盡頭的人是宋渝。
“…宋渝?你還沒走?”
宋渝轉過身,目光不自覺落在林菁咬破的嘴唇上。
“磨蹭死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比想象中嘶啞。
林菁的眸光忽閃。她站在三步之外,攤開手心:“你東西落了。”
宋渝的視線停留在那根鋼筆上,她上前幾步,影子蓋住林菁。
月光從宋渝背後照過來,給發梢鍍了層毛茸茸的邊。
宋渝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接過鋼筆。
“宋渝。”林菁喊她。
“……”
“這個周末我們去醫院看看思芮吧。”林菁輕聲道,“好久沒見她了,不知道恢複得怎麼樣了。”
宋渝的拇指無意識摩挲着鋼筆上的裂紋。
“嗯。”
倆人都默契地避開了那個令人尴尬的話題,把晚自習的意外視作什麼也沒發生。
她們一前一後走下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教學樓裡形成奇怪的回音。
樓梯間的月光洩下來,灑在前面林菁的身上。宋渝前進一步,她的影子就能遮住林菁身上的月光。
太快了。不過相識半年有餘。
再等等,再等等。
等等唇上的溫度徹底消散。
等心跳恢複正常頻率。
等——
“宋渝?”
林菁忽然轉身喊她的名字,見她腳步很慢不似平常,疑惑又難免關心:“你怎麼了?”
林菁轉身時,月光正好落在她眉間。宋渝别過臉,加快腳步與她并行。
“沒什麼。”
……
……等她也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