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清仿佛一下就回到了高二的暑假,她第一次見到沈予微的時候。
那些她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終日趴在課桌上,看古今中外各種亂七八糟的小說,看累了就睡覺的渾渾噩噩的日子裡,她不經意間的擡眸,與走廊上路過的沈予微目光相撞的第一次對視。
就是這一眼,讓葉子清明白了,她從前看過的小說裡對驚鴻一瞥的描繪都絕非浮誇。
食色性也,人這種視覺動物是真的會因為外在而一見鐘情的。
葉子清不覺得這是膚淺。
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很奇妙,她不是沒見過好看的人,但面對漂亮的東西第一反應更多是隻可遠觀,敬而遠之。
過分的美麗是十分有距離感的東西。可葉子清見到沈予微的第一眼,就想靠近她。
說的更大膽一點,想抱她,想吻她,想讓她是自己的。
那對性取向認知還是二極管思維的高中時代來說,這個想法着實吓了葉子清一跳。
沈予微隻是路過她的視線,并沒有給葉子清太多時間弄清楚這段瞬時的沖動是因何而起。
可後來葉子清又見了沈予微很多次,無一例外不是懷着這種沖動,隻不過因為見的面越多,她就越習以為常,甚至輕車熟路地壓抑這種沖動,以至于到後來葉子清錯以為自己對沈予微已經可以做到足夠坦然。
八年了,她一直以為自己走出來了。
沒想到多年後沈予微再一次猝不及防闖入她的視線,站在她的面前,那些被壓抑慣了的情感和欲望瞬時噴湧爆發而出,直直地灌入她的大腦。
叫嚣着,想抱她,想吻她,想她是我的。
沈予微比記憶中的更漂亮了。
“子清老師?”
劉導的聲音将葉子清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她才發現自己盯着沈予微的嘴唇看了太久,久到整個會議廳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了。
所有人都投來了懷疑的眼神,但畢竟在座的都是常年混迹影視圈的,一見葉子清這反應就知道是個沒見過明星的,突然撞見沈予微這種一線當紅的角,吓呆了也是正常。
“怎麼?咱們編劇也是予微的粉絲?”
不知是誰給葉子清找了個台階,衆人都笑了起來,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就沒那麼僵了。
葉子清将視線從沈予微身上移開,下意識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後頸,才努力扯了個笑容。
明明已經不再看她,葉子清卻感受到了沈予微的注視。
她認出自己了。
劉導明明隻介紹了她是原著兼編劇,即便是她寫書用的本名也是沒有帶姓的,沈予微卻帶了姓氏喊她,隻是在場的似乎沒有人察覺到這個問題。
“子清老師剛才說身體不舒服,沒事吧?”劉導見她臉色實在不算好看,關切道。
“沒事沒事,繼續聊選角的事把。”
葉子清擺擺手道,灰溜溜地又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而沈予微也笑笑沒再說什麼,在她斜側方的空位置落了坐。
話題繼續回到了演員的檔期與報價的問題上,沈予微因為是會議中半臨時來的,所以入座後一直在旁靜靜地看面前桌上預留的材料,好像根本沒将老同學的重遇放在心上,也并不打算同葉子清表示什麼。
葉子清在心中舒了口氣,卻說不上來慶幸還是失落。
林雙雙借此機會在她旁邊用文件擋着嘴湊上來,悄悄說:“不聽我的好好打扮,後悔了吧?”
《月光》要翻拍以後沒多久,白語就定了沈予微,林雙雙知道以後簡直樂瘋了。但鑒于回回她都憋不住驚喜提前透給葉子清,還被她幾次三番嘲笑嘴巴漏,林雙雙決定一雪前恥,憋個大的吓死她。
她預想到了這個驚喜的力度,但沒想到效果這麼牛。葉子清一開門就直接和她對上了臉,在座的别人可能沒注意到那句“葉編劇”,林雙雙同學可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怎麼樣啊葉編劇,這個驚喜夠不夠大?”
葉子清隔着文件那一沓子厚厚的A4紙,狠狠剜了林雙雙一眼。
林雙雙立馬叫屈,“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以你這個鴕鳥的屬性,知道沈予微演白語,你能立馬打着飛機飛南半球去躲着,等到電影拍完了才有膽回來。現在編劇得跟組随時改劇本,看你還怎麼跑!”
“倒也不至于飛南半球躲吧?”葉子清強詞奪理道:“頂多韓國日本。”
林雙雙白眼一翻,“服了你。”
林雙雙雖然是葉子清的大學同學,但對她和沈予微之間的事了如指掌。當時在大學校園裡剛認識葉子清,林雙雙就緻力于給這個不近男色的孤家寡人找男朋友,帶着她又跑社團又參加聯誼,愣是一個都沒成的。
葉子清不堪其擾,最後終于對林雙雙攤了牌,說她壓根對男的沒興趣。
那個時候的大學生還沒現在這麼奔放,本以為林雙雙這個朋友也會因此與自己保持距離,沒想到這人又開始熱火朝天的給她張羅女朋友。
葉子清服了,終于在一個同林雙雙坐在酒吧裡暢聊的夜晚,把沈予微的事盡數倒給了她。
那是她有史以來喝的最醉的一次,也是頭回同别人傾訴自己壓抑了多年的心事與愛意,于是兩人也成為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林雙雙也相信了,葉子清注定不可能愛上任何碳基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