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葉子清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沈予微見她将目光移開,并不打算放過她,追問她:
“有多好?”
“...很完美。”
“嗯,完美。”沈予微笑着重複了一遍,“和你心目中所想的白語,一樣嗎?”
葉子清再次擡頭時,目光直直地撞進了沈予微的眼中;她還穿着高中時的校服,一如從前般帶着笑意望向自己。
這令葉子清一時間沒有弄清沈予微問的究竟是像白語,還是像曾經的她自己。
“像,就是我寫的白語。”
“葉編劇知道我問的不是白語,是你心裡想的那個人。”
“...”
葉子清沉默了。
記憶或多或少都帶了美化的成分,白語是她高中時做過的一場美夢,而後的許多年裡,那場美夢的泡影還是時不時會在午夜時分入夢,一遍一遍,美輪美奂。
八年過去,沈予微在葉子清心中已經是近乎于神明般不可觸碰的存在,于是她塑造了白語,那是她幻想中完美無瑕的沈予微。
是她用愛意供奉的神明,每個入夢時刻皆是一場朝聖。
卻不是記憶裡,那個從陽台走過,偶然撞進她眼中的沈予微。
“不是。”
她輕輕開口,承認了下來。
“白語我也會改的。”
見她有些垂頭喪氣地松口,沈予微的目光和語氣都柔和了下來,她的本意并不是難為葉子清。
“我能懂你想通過強調白語的完美來讓黎桐的自卑合理化,但沒有人是完美的,也沒有人是注定不可靠近的。”
她看着葉子清,不知是在說黎桐還是誰,“隻要她願意,就有可能。”
可惜,她話裡的意思,葉子清沒接收到。
葉編劇現在一門心思在想要怎麼改才能更合理化這兩個角色,沈予微提出的問題非常一針見血。一直以來,她都隻想着該怎麼通過《月光》來釋放自己無處安放的情感,想将自己對沈予微那份近乎扭曲的感情,盡可能地表達出來。
于是她創造了一對十分不對等的情侶,卻忽視了許多創作上的邏輯。
葉子清現在心裡亂做一團,不是因為害怕傳出去後自己的書從此變得立不住腳跟,而是擔心自己現在開始大改時間上來不及。電影開拍在即,留給她寫劇本的時間本就不多,現在兩個主角最基本的人設都要改,她怕因為自己的原因拖累整個電影的進程。
她臉上表情凝重到連一旁的劉導都看出來了,“沒關系,不用太有壓力,有什麼問題我們一塊商量,電影也不是編劇一個人的事。”
沈予微也點點頭,雖然就是她提出的問題,現在卻反過來安慰葉子清:
“不用急,要改也很簡單。”
葉子清抽了抽鼻子,突然覺得沈予微其實也挺不講理的,她把這麼大的邏輯漏洞抛給自己,要回去熬大夜重寫劇本的人不是她,當然很簡單。
“嗯,對沈老師來說的确挺簡單。”
也許是因為葉子清第一次同沈予微因為意見不合辯論,竟生出好些與她對壘的勇氣,明明在進會議室前連看都不敢看她,現在竟也敢回怼了。
但沈予微并沒有生氣,臉上的表情竟像是有些想笑,礙于葉子清一本正經的樣子才壓抑着笑意。
葉子清是越來越看不懂沈予微了,難不成惹一個軟柿子生氣對她來說是件什麼很有趣的事嗎?
沈予微拿着劇本起身,走到她面前:
“的确很簡單,既然劉導說了電影是大家的事,我可以給編劇一個最簡潔明了,也最行之有效的改進方法。”
葉子清怎麼看怎麼覺得沈予微在站着說話不腰疼,有些沒好氣地回了她這句風涼話:
“能不改白語黎桐的人設嗎?不能的話,也算不上簡單,更不算有效。”
“嗯,不改。”
沈予微将手中薄薄的劇本遞給她,看着葉子清望着自己有些發懵的眼睛,用幾乎隻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
“你可以,讓白語追黎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