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風看着對方的動作,意識到對方想做什麼,他自己此刻倒像是成了一個隐形人。
宋懷安直接去擦林子風先前未擦幹淨的沈卿塵額上的殘留泥印子。
林子風了解沈卿塵,所以他知道,這人在外從來不喜和人太過親近,更别說肢體接觸。
可,沈卿塵沒有拒絕,甚至還道了謝。
宋懷安去擦沈卿塵額頭的畫面,分明隻是幾息的功夫,在林子風面前卻像是被慢放了無數倍,成了一個慢動作。
林子風茫然看着,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臉上原本維持的一絲笑意,慢慢僵在了臉上,仿佛裂成了無數片脫落,隻留下一地灰燼。
宋懷安有些受寵若驚,他還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待遇:“葉兄,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像是忽然想起還有什麼事,宋懷安雖然想要再待一會兒,卻也不得不離開。
“既然東西送到,我就先走了,葉兄,明日見。”
直到宋懷安走,林子風甚至都沒有插上一句話。
林子風重複道:“明日?”
視線慢慢轉向沈卿塵。
沈卿塵這才道:“明日不行,改日再去風雅閣吧。”
這是第一次,沈卿塵拒絕了他。
還是因為宋懷安。
直到兩人一起用過晚飯,直到沈卿塵離開。
你們明日要去哪裡?是去做什麼?
這些林子風原本想問的話都沒有問出口。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讓他們二人獨處,殊途同歸。
可為什麼,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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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泛灰,像是要下雨。
一家藥材鋪前噼裡啪啦一串炮響,随後是一塊牌匾被挂了上去,上書--藥材鋪。
再沒有比這更簡單易懂的牌匾了。
大餅将攤位支起,剛好就在藥材鋪的占地門前,在這段繁華的地段,因為他們的攤位實在簡陋,看起來格外紮眼。
油餅伸頭看了一眼藥材鋪面,不放心的扯了扯大餅的衣袖:“大餅哥,我們真的可以在這裡賣糖人嗎?”雖然是加入了藥材的健康糖人,也和藥材沾邊,可就在人老闆鋪面門口,會不會被打啊!
看着油餅格外心虛的小表情、油餅身後雖然面上淡定,卻一手緊緊拽着衣裙一手拽着小白的包子,以及正提着籃子伸頭好奇張望的小白,大餅笑容都變得明媚了。
“你們就放心吧,這兒沒人會趕我們走。”
三個小不點得了自家哥哥的保證,立刻手忙腳亂的開始将籃子裡的小糖人拿出來,一一擺好。
油餅因為之前跟着哥哥們讨飯的時候,見過街上擺攤的人被驅趕,還被打得吐了血,至今仍在他幼小的心上留着陰影。
所以,他依舊有點害怕,并随時警醒,随時準備跑路。
這時,兩道身影從藥材鋪裡走出來。
警醒的油餅一秒看到,微微驚訝。
他偷偷靠近去辨認,生怕自己看錯了。
饅頭正和方二說話:“……若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問掌櫃的就行。東家說了,你和二等夥計們領一樣的月錢,若是有什麼難處也可以直接開口。”
方二嘴角破損,額頭還泛着淤青。
這是他去碼頭讨要自己應得的月錢,留下的傷口。
那個地方确實不能再幹了,他現在很需要錢,非常需要,而且,這裡是藥材鋪。
沉默片刻,他開口:“這裡的藥材我也可以買嗎?”
這間藥材鋪開在中州最繁華的路段,面向的自然是财力雄厚的貴人,他這樣的店鋪夥計想買,若是店裡不賣,他也理解。
饅頭道:“自然,東家說了,我們自家的夥計若是有需要購買藥材,可比賣給顧客要便宜。”
饅頭伸出兩個指頭:“讓利兩成呢~但是每月有固定額度。”
方二松了一口氣:“多謝。”
“你若是要謝,應當謝東家,不必謝我。”看着對方臉上的傷,饅頭随口道,“不過你這點傷不必花錢買藥,東家讓店裡給夥計們準備了日常傷藥,你可以直接用。”
方二沉默後開口:“是我妹妹,她身體不好,一直在喝藥。”
所以,他才一直這麼缺錢。
饅頭點頭:“那你可以帶你妹過來看看。”
方二一愣:“我們這兒有大夫?”
方才饅頭帶着他介紹了一圈,他隻知道裡面有掌櫃和夥計,倒是沒看到大夫。
饅頭神神秘秘:“我們這兒的大夫醫術在中州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隻是他平日不坐診,不過這幾日他應當會來。”
看着方二進了藥材鋪,饅頭這才算是将哥交代的任務完成。
要看住一個人,自然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最方便。
“饅頭哥?”怯怯的聲音。
饅頭轉頭就看到油餅那仿佛隻要發現人不對,他拔腿就跑的小動作。
油餅膽子還是太小了些,需要曆練。
饅頭揉了揉小孩兒的腦袋,往攤位看去:“弄得還真像是那麼回事。”
“饅頭哥,你怎麼從那裡面出來?”
饅頭笑:“我也算是裡面的夥計呐~”
油餅這才将一直怕得怦怦跳的心放回肚子裡去:“啊~原來是這樣,難怪大餅哥說我們在這擺攤不會被趕走!”
此時糖人攤位前有了顧客,饅頭拍了拍油餅的腦袋:“快去賺銀子去~”
油餅這才臉上挂上了笑意,歡喜的跑了過去。
看着包子手忙腳亂的忙碌,油餅鼓起勇氣和客人說話,小白在旁邊一件一件把東西擺出來,大餅在幾人身後站着給他們鼓勵打氣……
弟弟妹妹們不但活着,還被他保護得很好,好友也在身邊,哥有了新鋪子。
他們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