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秦鶴之站在窗前:“她走了?”
一人躬身跪在地上:“江雲燕已經出城,屬下看親眼到她和家人一同離開。”
秦鶴之一把捏碎了手中的信紙。
朱福使了個眼色,地上跪着的人立刻離開。
朱福知道信紙上寫的什麼,這信紙是他在看過之後,送到主人手上的。
是江姑娘送來的信,她竟天真的想要帶上主人一同離開。
“呵~出城了,倒是跑得快。”
朱福聽到不加掩飾的、極其失望的聲音。
半晌後。
“您是喜歡江姑娘嗎?”他還是問出了口。
若是喜歡,又不太像主人的行事風格。
可若是不喜歡,江姑娘的待遇又未免過于特殊。
下一秒,朱福卻聽到一聲嗤笑。
秦鶴之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好笑的笑話。
“喜歡?你覺得我這樣的瘋子,還能喜歡上誰?”
朱福沉默片刻:“您對江姑娘與旁人格外不同。”
略帶嘲諷的聲音在極靜的夜裡響起:“我曾聽聞,陷入感情的人會為心愛之人做任何事,甚至是承受剜心之痛。”
“我至今都未曾見過這樣的人。”
似是遺憾,又似歎息,帶着說不清的情緒和暴躁氣息。
朱福沉默。
主人果然還是主人,一直都未曾變過。
片刻後,秦鶴之像是想起什麼,又問:“我那小玩具的哥哥如何了?”
“他弑父之後,這段時間一直躲在陸家,閉門不出。”
“你看,這才是人會做出來的事情。人生來自私,什麼親情、愛情,都是人去賦予的東西,在自己和他人之間,利益一旦沖突,他們口口聲聲大義,最終選的都是自己。可笑的感情,哪裡來那麼些虛無缥缈的玩意兒。”
“隻要是人,就會權衡。會抛下所有他們認為不值得的東西。”
“小公子。”秦鶴之身上蔓延的感覺讓人太不安,就好像他早已厭煩了這個世界。朱福這才打斷,以他對小時候的秦鶴之的稱呼。
朱福轉移話題: “林強需要如何處置?”
秦鶴之展開手指,手中的信紙已經全數變成齑粉随風散落:“中州這麼多人失蹤,兇手是時候落網了。”
有護衛進來在朱福耳邊耳語兩句,朱福對秦鶴之道:“那位想見您。”
-
“哥,查到了,春樓的小桃在見張地皮那日,餘錢正好也去過春樓。”
“嚴華在生病閉門不出之前,和餘錢曾出現在同一個詩會,可餘錢一個商人對詩詞歌賦壓根就一竅不通,更沒有這方面的喜好。”
“都說嚴公子是葉大夫醫治才變成這樣的,中州都在傳,說嚴家家主為了讓自己兒子活下去,用其他人的命來續命,說葉大夫是幫兇。哥你真的要一個人去嗎?”
“我必須去。”
他必須知道這源頭到底在哪裡,造成他上輩子死亡的原因,那些人又究竟想做什麼。
林子風一路跟着餘錢進了宅子,他沿着牆壁一路往前。
卻在半途将餘錢跟丢。
隻是,他在這宅子中繞了一大圈都并未找到餘錢。
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消失了。
林子風途經一間屋子,正欲從原路翻牆離開,卻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林子風腳步一頓。
“你不是最好皮相?也甘願嫁給這樣一個糟老頭子?”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愛一個人你會為他做任何事。”
“任何事?”語氣嘲諷又惡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我是真的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不過……”
秦鶴之話題一轉,忽然道:“這麼晚了,府上還有其他人?那老頭兒也能容忍你夜半見外男?”
“啪!”響亮的耳光聲。
“鶴兒,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我說話。
随後,朱妙兒又溫溫柔柔的道:“還是你覺得我對你太縱容了?”
林子風透過窗戶的那絲未合上的縫隙,看到秦鶴之用舌頭頂了頂頰肉,舔掉嘴角的血迹,卻是在笑,笑得陰恻恻的看着滲人。
“姨母如此厭惡我,我之後不來就是。”
分明動手的是朱妙兒,此刻最受委屈的仿佛卻成了她。
“我厭惡你,可我也想看看你,我們都流着同樣的血,親人之間怎麼能說再也不見這種話!我是不是一時下手太重了?讓我看看……”
林子風看着這兩人的相處模式,隻覺得這兩人仿佛都腦子有問題。
可看着看着,他又開始自我懷疑。
還是說,尋常人家的長輩和小輩相處也都是這樣?
餘光忽然闖入一道人影。
必須離開了。
林子風才邁步,腳下踩到一根枝條。
“咔~”
在寂靜的夜裡,幹枯樹枝被踩碎斷裂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屋裡有女聲厲聲呵斥:“誰?!”
-
那日見了林子風的主子,林強是直接一路跑回家的。
他無比後悔那日去找林子風,若不去,就不會對上那個陰險的大夫。
林強不由得想,若是連那個大夫都知道他殺了父親,林子風是不是也知道?
那他們是不是要報官?!
自那日起,林強就躲了起來,不再敢踏出房門一步。
他日日擔驚受怕,怕有人來将他抓了,又怕遇上林子風,他更怕一出去就被秦鶴之的人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