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餘音繞梁,意猶未盡,此次畢業典禮順利結束。
月色如洗,滿池荷花酣眠。
亭中,隻有唐三唐月華姑侄兩人。
“姑姑,”唐三主動認錯,“唐三學藝不精,辜負您的期望。”
唐月華聞言,回頭看他,眼神沒有責怪,隻有溫柔、包容。
“你還記得姑姑給你上的一節課時說的話嗎?”
唐三眼中微動,回答:“您說一個真正的強者,首先要懂得學會控制自己的一切,尤其是情緒和氣息。”
唐月華颔首,“小三,這一年,你給了我很大的驚喜,不僅學完了别人三年到底課程,還取得近乎完美的成績。現在你的氣質更加沉穩,殺氣也成功轉化為内蘊,這代表着你有着非常人可比的耐力和心性,姑姑為你驕傲。”
她擡手摸了摸侄子的側臉,語氣像是歎息又像在告誡:“哪怕你表現出來的甯靜毫無瑕疵,溫和有禮的談吐更是連我都無可挑剔,姑姑還是看出了你心中有一份難以磨滅的執念和牽挂,也許它隻有一顆礫石大小,隻有穿鞋的人知道硌不硌腳。”
唐三垂下眼。
“姑姑要提醒你,凡事不要強求,”唐月華不知想起了什麼,有些苦澀,“對過去的事,不再懷念;對離開的人,不再糾纏;對做不到的,不再自責;對得不到的,不再留戀。”
“是,唐三知道了。”唐三的聲音很平靜。
*
第二年,武魂殿向全大陸廣發英雄帖,邀請各路英雄豪傑,會盟于武魂城中,切磋魂技,縱論風雨,一起重振七大宗的威名。
武魂城本來就是大陸上繁華富足之地,尤其是這兩年,居住人口成為遠超天鬥、星羅兩大帝都的都城。這樣的地方舉辦的聚會,不用說,自是氣派。
“上座是藍電霸王宗和七寶琉璃宗兩位宗主?他們對武魂殿沒有意見?”
“你太天真了,說是重選七大宗門,難道還真有人去質疑這兩宗的實力不成?針對的是那隐世的昊天宗罷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次聚會不過借“重振七大宗”魂技切磋的名号,召集宗門魂師勢力,來完成武魂殿招賢納士、結成戰略聯盟的計劃。
因為在此之前,宗門與宗門之間打交道都是很私下的事情,除了一些互為手足的附屬宗門,其他實力強大的宗門其實壓根不屑與弱小宗門來往合作。
武魂殿這次,衆人都心知肚明,這是在給各宗門的最後一次遞投名狀的機會。
不想讨論這些彎彎繞繞的道:“難道最稀奇的不是輕易不在江湖露面的藍電霸王龍宗宗主玉元震,這次竟也被請出宗了嗎?封号鬥羅最齊的一次了吧,大開眼界啊。”
“早聽聞靜女大人‘一言之辯,勝于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彊於百萬之師’……”
不等說完,一位風塵仆仆的自由魂師搶話:“可不是,封号鬥羅什麼的反正就那樣,像我就是大老遠從邊陲趕來,就沖着見靜神官一面。”
他們站的地方是外圍,身邊是不入流的宗門弟子和一些沒出名的自由魂師,内圈才是有名有姓的大宗派,他們看得最清楚,而普通人和魂力不夠的人都自覺地守最外圍,雖然看不到比武台,隻能看到一塊實時刷新排名的風雲榜,但畢竟危險系數太高了,誰都不想為了看熱鬧而丢掉自己的小命,隻能等裡面的人傳遞消息出來,或自己想象了。
唐三也混在自由魂師的隊伍裡,戴着鬥笠。
從昊天宗出來後聽到消息,他放棄了回史萊克,直接來了這。
武魂城,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再回到這。
教皇殿的雕塑天使神俯仰展開雙翼,像是要擁抱她的信徒。
唐三當然看到了靜女,跟五年前一樣,站在天使神的右翼之下,紅袍青絲,色彩對比強烈,眉間一點驚鴻,更是勝卻爛詞俗句無數,把周圍的一切人和景襯托得黯然失色。
“諸位——”
靜女一張口,還是鬧市的人群倏地就安靜下來,各個方向投射在她身上的視線,就如千萬條川流彙聚進入大海。
“靜女一向不會說什麼場面話,也不敢在這麼多前輩高手面前班門弄斧,都是說一不二的戰魂師,結果交給武魂就是。”
這次的戰台設計不同于魂師大賽,貫徹“省時、直觀”,分成了六個區域,強攻系、敏攻系、控制系、防禦系各占一個區,積分扣分制。除開個人戰,第五區是宗門團隊戰,但是赢了積分、輸了不積分。最後一區位于五行圖正中間,專門為輔助系、食物系魂師劃出來的雙人戰區,同樣赢了積分、輸了不積分。
“五區之中,配對自由。鬥智、比武,不分生死。”靜女擡手,示意開始。
報名上擂台的當然都是各宗最傑出的弟子,已經爺爺輩的當然不會争這個風頭,也正好是靜女希望看到的。
年輕一輩才是評估一個宗門實力和潛能最直觀的指标。
“這有漏洞吧?”
靜女剛坐下,聽到有人提出異議。
白虎宗的戴宗主看向她:“這個賽制不是有很多空子可鑽嗎,靜神官?”
“正是有漏洞,才有更多的發揮空間。”
這話不是靜女說的,她才動了動嘴,聽右邊一道月光般清潤的男聲,娓娓道來:“此次大會是為給各派弟子一個展露頭角的機會,采用此種積分賽制,一來可以考察魂師的綜合戰鬥力,二來也是适應選手種等級差距大的問題……”
甯風緻這段解釋說得很有水平,既解釋了規則的巧妙之處,又沒有點破靜女的用意,讓比賽缺失了競争力。
聽他說話很舒服,會讓人不忍心打斷,靜女想,這也是一種能力。
不過,白虎宗的宗主就不這麼想了。
七寶琉璃宗和白虎宗同屬帝國陣營,怎麼這會去幫武魂殿了,戴宗主狐疑地看了眼甯風緻,似在說“天鬥和星羅不是結盟了嗎,怎麼你為武魂殿說話?”
甯風緻目不斜視,并沒有給予回應。
他不是沒有接受到白虎宗的暗示,他隻是沒忘記自己姓甯,不姓雪,和白虎宗本質上還是不同,擁護天鬥也隻是為利益。
當初甯風緻說“上三宗同氣連枝”,在那時看來這話雖然有水分,但至少還是同仇敵忾。
如今昊天宗隐世不出,實力不明,藍電霸王宗與武魂殿勢力相互滲透。
靜女的厲害手段,甯風緻都看在眼裡。
她想對付的人重利,她就加以利誘;重義,就以義氣來牽制;是莽夫,就跟你講勇;是名士,就和你談名節。
合衆弱攻一強,後又連一強攻衆弱,一套縱橫術運用得爐火純青,成功令武魂殿一舉變成了牌桌上的莊家。
這種情景下,甯風緻不會傻乎乎坐下開牌。
風雲榜的名字上下浮動,靜女也時不時說幾句場面話,比方某某宗的某某弟子進步明顯,某某宗的教育方式頗有效果等。
從她對各宗的情況都有一定的了解這點看,武魂殿想要建立的宗門聯絡網,雛形具現了。
“說起天縱奇才,在下倒是想起,幾年前見過的一個驚豔四座、風華正茂的少年英雄,”甯風緻放下茶盞,視線越過中間的靜女,看向玉元震,“不但鐘靈毓秀、天資聰穎,行事也是卓爾不群、世事洞明。”
玉元震沒什麼表情,仿佛甯風緻不是跟他說話。
甯風緻臉上也不見尴尬,“可惜……錯過了與那少年結識的機會。”
這時,有人發問了,說甯宗主獨具慧眼,看重的人日後肯定會成為大陸響當當的人物,要是能招來做上門女婿,必定是一段佳話。
甯風緻聞言,搖頭笑道:“那少年是女子。”
哦,原來是女子。
“甯宗主何必可惜,有緣自會見面。”靜女寬慰道,隻是語氣有些微妙,“隻要兩人不是背道相馳。”
他的眼神和她的對上,玉元震喝下一口茶的時間,才各自移開。
甯風緻表情不變,清雅端正,嘴角始終噙着一抹溫和、令人安心的笑意。
“風劍宗的弟子都一個模式教出來的。”古榕扒拉旁邊的塵心,毒舌點評道,“劍使得這麼難看。”
塵心也看到了。
但他覺得沒老骨說的那樣一無可取。
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各位前輩,靜女失陪一下。”
靜女一走,空氣突然冷了十幾度,他們中一些本來就是有過節。
幾位宗主看着靜女走下看台,正疑惑她要去什麼地方,突然沖出一個人襲擊了……等一下,是抱起了她,懸空抱起了靜女。
這下,不管是觀戰的,還是擂台上正比賽的,都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