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看看,誰有這能耐……把我的人帶走。”蘇子銳眸色轉暗,嘴角輕揚,隐隐透着殺意。
嫣紅眼一眯,前足一蹬,向眼前的人攻去。
阿若離他們的距離不遠,把兩人的話聽了個徹底,基本連起之前的事,“這麼說來,醉海棠确實是因我才……”
想起那個老是下巴擡得高高,以眼白來看人,卻又老是被她們三言兩語氣得呱呱叫的女人,阿若心頭有點鈍痛,哪怕知道自己并非兇手,名為内疚的情緒依然壓不下去。
“阿若——”李小蠻忽然尖叫。
黑影晃至,阿若擡目,黑眸沉着,身子微微後仰,借力旋身飛踢。黑影被踢飛,狠狠砸中其中一個箱子,撞翻的箱子被打開,白花花的銀子散了一地。阿若愕然,這些箱子怎麼跟她在方家密室看到的那些如此像,怎麼回事?
冷光驟閃,一柄樸刀從前方而來,直直掠過她的肩膀,插進身後襲擊的人,勁道之大讓襲擊者直接翻飛砸在另一個箱子上,這回撒落在地上的是各式珍寶玉器,均是阿若曾在方家看到過的那些。
“蘇子銳!”林子言掃視過來,見狀氣急敗壞地斥道,“你是護銀還是護人?”
林子言的态度讓阿若側目,他好像很在乎這些箱子,或者說裡頭的銀子。
為什麼?這些不是方家的财産嗎?阿若隐隐覺得,這裡頭,不僅僅是命案那麼簡單。左腳仍然麻得不能動,阿若被圍在箱子之中,有點茫然地看着那個穩穩攔在前方的身影。
嘶嘶聲響,阿若無意識地扭頭,黑黃相間的條狀物體從箱子蓋上擡頭,像是注意到阿若的眼神,蓦地張開大嘴,略出尖牙上鋒利的毒刺與細長的舌。
黑眸瞬間瞪得老大,瞳孔驟縮,尖叫梗在喉嚨,恐懼到達峰值後全身每一處都仿佛麻木,整個世界一片寂靜,視線之中隻剩下朝她而來的鋒利。在那一瞬間,阿若的腦海竟詭異地浮現被她深藏的畫面。那些她夢寐以求的人與物,那些她曾經的努力與成果……
千鈞一發之際,銀色的光劃破她身邊的寂靜,瞬息間卷在她腰間,下一刻她整個人被扯着往後。同一時間,帶給她無數恐懼的長蛇被銀針狠狠釘在箱子上。
世界有彈指間的晃動,視線從黑暗中緩緩恢複,望進一片殺意盎然的暗海。蓦地,視線再度被封印。
“蘇……蘇瘋?”阿若愣愣地喚道,他的氣息在身邊,他溫熱的掌心捂着她的雙眼,濃重的血腥味熏得她腦門發麻。
“别看……”清冷的嗓音壓得極低,隐約有幾分嘶啞,仿佛極力忍耐,響在她的耳邊,“閉上眼,乖乖地候着。”
明明是熟悉的嗓音,卻有種詭異的寒意狂襲,阿若無法抗拒地閉上眼,睫毛掃過他溫潤的掌心。
“好姑娘。”
耳邊是铮铮的劍鳴,阿若記憶裡隻在最初師傅身邊聽過,那是……
“大人!”北裡詫異看着自家大人棄了長劍,手執銀色的金屬長鞭。想說點什麼,卻被他冷厲的眼神一掃,北裡咽了咽,有點難以置信地回望那個閉着眼立在不遠處的姑娘。
沒等北裡反應過來,李小蠻會意地抄着樸刀趕到阿若那邊。
耳邊盡是戛然而止的慘叫,阿若緊張得死命抓着腿邊的裙子,不敢張開眼。
她生長于和平盛世,哪怕來到這裡幾年在外遊蕩,接觸的也是普通百姓,最血腥的事就是看過惡貫滿盈的山寨頭子于午門被斬首示衆。
自覺告訴她不能看,那不是她能看的畫面。若是看了,她得付出很大的代價。
“蘇子銳!住手,那些都是證人!”林子言氣得大叫。
“礙事。”連喘息都不帶的淡漠。
不好奇不好奇,她不好奇……阿若默念着,死死地緊閉着眼。不知道過了多久,屬于他的氣息再度靠近,帶着那股血腥氣。然後,她的頭被撫了一下。
“真乖。”
像是被按了按鈕般,阿若猛地睜開眼,觸目所及的面容依舊清冷俊秀,平素冷淡的黑眸卻染盡狂肆殺意,有種詭異的妖美。“蘇、蘇瘋?”
“嗯。”蘇子銳其實很喜歡這個稱呼,連嘴角的弧度都比平時真實幾分,尾音微微上揚,有種無辜的撒嬌強調。他滿意地看她眼底清澈,沒有一絲應有的恐懼,“怕嗎?”
“怕……你沒發現我除了你的臉,其他都不敢看嗎?”甭管人怎樣,這臉還是稱得上賞心悅目。阿若老實地道。
“這是什麼?”像是不想她太關注四周,蘇子銳擡手碰了碰她的臉蛋,指尖沾了些許白色的粉末。
“雄黃粉,”阿若扁了扁嘴,委屈地道,“小蠻明明說擦了就不會有蛇走過來的。”
語氣略帶控訴,仿佛在她看來蛇比那些七零八落的人更恐怖。
眉宇飛揚,蘇子銳微微斂了殺意,把人攔腰一抱,“怕就閉眼。”
阿若忽然被抱起,本就茫然的腦子更懵了,幾近聽話地閉起眼。
冷眼看着男子抱起人就舉步離開,林子言沒好氣地諷道。“蘇大人,撒手不管是你們刑部的作風嗎?”
偏頭看了他一眼,蘇子銳一貫的冷諷,“林大人,皇上既然命大理寺負責追回官銀,我等不便插手,你請自便。”
林子言看了一眼遍地的狼藉,暗暗咬了咬後牙槽,哼道,“既然蘇大人連日追查都沒結果,那麼……刑部追不回的,大理寺自當竭盡全力追回,刑部破不了的案子,大理寺也不介意順道破了。”
蘇子銳輕眨眼,清冷的諷意滑過眸底,朝北裡使了個眼色。北裡會意地帶着齊七等人跟上,順手拉走了一頭霧水的李小蠻。
阿若抓着蘇子銳的衣襟,不是滋味地哼了哼,小聲地問,“切,那麼大口氣。蘇大人,我能問問你們刑部不發的賞銀,他大理寺能順帶給嗎?”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這案子她沒功勞也有苦勞。
北裡離得最近,低頭忍下噴笑,從剛才一直無法擺脫的寒意仿佛被屏退。
“得空我幫你問問。”
他的音色平穩如常,她手所觸及的衣料依然幹爽,沒有那種滑膩的濕漉感,卻依然帶着很重的血腥味。
蘇子銳走得平穩,晃得阿若還是有點迷糊。腦海自發地轉着很多零散的片段,官銀是指那幾個箱子?可是那明明就是方家的東西啊,說起來……當日秦治押送的也是差不多的箱子。
這裡面有什麼關系?以秦治的性格,在她有事的情況下還忽然離開也不對勁。蘇子銳跟秦治……他們之間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聯系?
垂目安靜了一下,阿若忽然擡頭看着他,脫口問道,“蘇大人,剛剛……你是護銀還是護人?”
腳步一停,蘇子銳低頭看着懷中的姑娘,寒眸影出她的面容,唇角輕勾,“你說呢。”
哈……這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