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盛警惕地看着她,“這位夫人是……”
“宋大娘她是大夫。”秦治挑了最适合的字眼。
“先帶她回去,若不介意,我可以細看一下。”宋大娘擦了擦眼角殘留的淚,收拾心情道。
“那……”程盛猶疑一下,但親娘這兩天确實有點反常,隻能點頭應下,“有勞宋大夫了。”
秦治看着他們拐進别院的身影,松了口氣,“今天還真熱鬧。”
“這大隐寺還真熱鬧……”
男子擦了擦額際的汗,若有所思地回望身後的大殿,苦笑着揉了揉發酸的雙腿。爬上九百九十九個台階,還要路過所有殿門,看盡世間衆生求神百态,好不容易來到後殿,還要遇到一幅幅人生畫卷,這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所以他才不喜歡寺廟,那麼平靜的地方掩藏了多少秘密與欲念,還不如明晃晃的地方……
“景大人?”
忽然,詫異的嗓音從前方傳來,男子擡頭,微微一笑,溫文爾雅,“秦少幫主,久違了。”
秦治目瞪口呆地望向閑庭信步而來的男子,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定北侯來這了,他怎麼也來?
男子一身青色長袍,幹淨舒爽,長相算不上出衆,五官卻非常秀氣,整體帶着濃濃的書生氣,通身的氣度沉穩悠然。
景瀾好笑地看着秦治傻氣的樣子,剛想說些什麼,旁邊便傳來一聲大吼。
“三當家!”
秦治兩人望過去,隻見一白色僧袍的男子神情激動地看着景瀾。
今天果然熱鬧。秦治腦海裡莫名其妙地閃過這句話。
“玄清,别胡說,這位是福田知縣景瀾景大人。”秦治知道玄清是阿若和一元收編的人,以前是混道上的,連忙提醒道。
玄清不理會他的話,徑直地沖過來跪倒在景瀾面前,“三當家,沒想到你還活着,我是白勇啊,我太高興了,我在這裡每天都給你念經……”
景瀾噗嗤一笑,眉眼俱彎,伸手扶起玄清,“那就多謝了。我也沒想到居然還能再遇上,果真是有緣呢。你……出家了?”
八年前放走的孩子也就五個,人海茫茫,本以為是永别,沒想到還有再見的一天,景瀾看到當年的小子如今長得壯碩,甚是欣慰。雖然皈依佛門,但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三當家,我愧對你,這些年我本是混迹賭場的混人,做了些不好的事。還好遇到了猛虎寨出來的小姑娘,還有一元大師,他們讓我皈依佛門贖罪。”玄清如今想起之前,還覺得羞愧。
三當家當年冒險放走他們是為了讓他們這些可憐人有條生路,是他辜負了這份心意。還好他們當中有人不忘初衷,帶着他回歸正路。
“姑娘?”景瀾臉色微變,眼底滑過一抹暗沉。
不可能,當年屠寨,他隻放走了五個小子,何來姑娘?當年的情況,以那人的憤恨和血腥手段,根本不可能有漏網之魚。
擡眸看着臉色激動的玄清時,景瀾已斂起所有暗湧,目露贊許地道,“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了,你說的那小姑娘……亦是猛虎寨出來?我認識嗎?”
玄清沒發現他的異樣,滿心歡喜于他的贊揚,咧開嘴笑道,“也不知道三當家是否認得,她是二當家下屬,如今叫阿若姑娘,要不是她,我已經被刑部的蘇大人宰了。”
“咳咳咳……”話音剛落,秦治便吓得劇烈咳了起來。他聽到什麼奇奇怪怪的事了嗎?不可能啊,阿若出身岐山沈家,是他姐夫的妹子,甚至于……秦治順着氣望向景瀾,眼前的人四年前還為了阿若得罪了定北侯,怎麼可能……
景瀾這些年下來已經很難有事讓他震驚了,但此刻他确實愣是反應不過來。
三人之中,隻有玄清心無雜念地合掌,“阿彌陀佛,阿若姑娘雖是二當家下屬,但年歲尚小,又是姑娘家,從猛虎寨出來後便找到家人了,還有一元師傅,他好像也是猛虎寨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二當家那邊的。”
二當家孟霸海?不可能……當年那少年屠寨專門逮着二當家的人殺。那時他們動手的契機是孟家兩兄弟反目,孟霸天被親弟禁锢,要說大當家孟霸天送走了餘孽還有些可能,但二當家……
景瀾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臉色卻依然平靜,隻眼中越發凝重,輕柔地道,“好了,你已脫離紅塵,以前種種便莫要再跟别人提了。以免讓其他人陷于危險中。”
玄清謹慎的張望一下,“知道的,就是見到了三當家……不,景大人,一時激動才會失言。秦少幫主跟阿若姑娘和師傅都是故交,貧僧才诳語了。”
“好了,玄清,你師父都去講經了,你還在這偷懶嗎?”秦治怕死了這家夥再爆什麼大料,連忙把人支開。畢竟,姓程的和姓蘇的還在這附近呢。他暗自決定,等姐夫交代完,他要馬上殺回家把那丫頭逼供一番。
玄清連忙看了下天色,躬身施禮,“那景大人,貧僧先告辭了。”
景瀾颔首,等他遠去了,才慢慢地回身看向寝居,“這下可熱鬧了。”
沒理會秦治探究的目光,景瀾負手漫步走向寝居,“别看了,跟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