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如此這般前後想着,含月面上一頓後,便隻看着徐婉,小心期艾着開了口:“……說到離開……姑娘,奴婢心裡,有幾句僭越的話,說出來給您聽了,您可千萬别不高興……”
說完,怕徐婉拿話拒絕,不肯聽自己說,含月不等徐婉出言應答,便隻一骨腦兒趕着自己的話,跟着繼續道:
“……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姑娘和小少爺在故鄉,按姑娘說的,已是四顧無親……家鄉既沒有了親人,姑娘又何必一定還要帶小少爺回去呢?……姑娘正值妙齡,現如今在我們這裡住着,雖說是寄人籬下,但憑我們候府的門第和候爺對姑娘的看重喜歡,姑娘若是願意,請托我們候爺替姑娘擇一門合心稱意的婚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女子一生的衣食前程,都系在丈夫身上,奴婢說句勢利難聽的話……姑娘何不把握機會,為自己的将來考慮打算……何必要讓自己和小少爺再跌回塵土去裡,受無盡之若呢……”
“……貧賤之身百事哀,沒錢受窮的苦,不必奴婢說,姑娘這些年,想是也受得多了……以姑娘的人品,不說候爺,就是世子爺,如今待姑娘也頗為親近尊重……姑娘與世子爺又有半師之份,以我們世子爺的性子,姑娘若是成了親後留居京師,以後常上門來親近走動,姑娘再遇到什麼為難事,我們世子爺必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如我們候爺世子爺這般靠山,不是奴婢自大,外頭多少人幾輩子磕破了頭,想求門路貼上來,都沒機會,姑娘如今身處寶山,何不好好珍惜利用一番,為自己謀出一個好前程,如此,就是對小少爺來說,将來也有無盡的好處……”
“…………”一骨腦兒聽含月說了一堆的徐婉。
“…………”門外同樣把含月一篇聽了個一字不漏的衛東陽。
……她會怎麼回答?
……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衛東陽心尖蓦地提了起來,倏地大氣也不敢喘,隻生怕喘重了氣,吹散了徐婉接下來的回答,叫自己聽不到,可惜院内,徐婉卻半晌沒出聲。
含月見徐婉聽了自己的話,隻不言語,忙告罪:“……奴婢見識淺薄粗陋,說的話姑娘若是不喜歡,便當奴婢沒說過,可千萬别生氣,往心裡去……”
聽得含月的請罪,一直默然無言的徐婉搖頭,收回隔着庭院,落在徐文身上的目光,回頭朝含月一笑:“……你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真心誠意的實話……有什麼好生氣的……隻人各有志,一個人一生要走的路,從出生那一刻,其實就已經由上天決定了……我和阿文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必有自己的家要回…京城再好,也不是我們的久居之地……”
“……至于成親嫁人的事,我到還沒往這上頭想過…順其自然吧,緣份的事,強求不來的……”說着,想是不願意多談,徐婉隻轉了口,拿話玩笑似的反問含月:
“……不過說到親事,你既如此拿話勸我,是不是你自己有了意中人?想要成親了?……若是真的,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别不好意思,你盡管開口,要我去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跟前替你說一聲,或是等什麼時候,見到世子爺,找機會在他面前提一句,請他給你做主,都可以的……”
“哎呀,好好的說姑娘的事,怎麼到扯到奴婢身上來了……”
含月跺腳,語氣三分着急羞怯兩分松了口氣的放松,畢竟聽徐婉話裡話外的意思,沒半分想要她一直伺候在跟前的念頭,既如此,過後就算主子爺們真要把她賞人,她想要抽身退步另尋出路機會,也有的是,不必再多糾心着急了。
心裡如此想着,含月懸了兩日的心,終于落地,她跺了跺腳,欲正要說話,在東廂房内,揀着東西徐文,卻隻抱着不知何時湊到了他腳邊的小狗斑花,咚咚咚跑出屋内來,越過庭院,奔到徐婉面前,舉起斑花,眼神亮晶晶滿眼期待的問徐婉:
“……這個也可以帶走嗎?”
斑花是候府花鳥房培育出來的小狗,身形矮壯短小,終身長不大,這樣的狗,除了高門府第,外頭尋常人家都養不好,更何況是帶着上路回鄉,既養不活,那自然是不能帶的,是以徐婉看着徐文肯求的眼神,狠心搖頭拒絕:
“……這個不行……”
聞言,徐文瞬間垮下臉,滿臉失落,徐婉看得不忍,忙又安慰他:“……等回了家,我們可以再養一隻别的,不僅好看能陪你玩,還能陪你出門去草原上放馬牧羊……”
去!草!原!上!放!馬!牧!羊!
那是什麼!!!
徐文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也顧不得斑花了,隻把狗放下來,抓過徐婉的袖子,開始一疊聲追問徐婉,什麼是草原,什麼是放馬牧羊。
徐婉被纏不過,隻面露無奈的笑着起身,牽着徐文回了屋,拿出書冊輿圖來,跟他解釋,什麼是草原,什麼是放馬牧羊。
她們一行人一走,院裡自是霎時間清靜了下來,一時庭院寂寂,唯餘蟬鳴啾啾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