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蓮隻當送走了個瘟神,并沒把她放在心上。“她一開始收了我銀兩和黃金,又得了面子,希望不會出什麼幺蛾子吧。”
“她在這盛安城裡的口碑向來是…唉,人心難測。”嶽師傅感歎着。
是啊,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能表裡如一,那就不會有那麼多矛盾和折磨了。
洛绮進來的時候聲勢浩大,走的時候更是鑼鼓喧天。來來往往走一遭,吸引了更多的客人。
外面的人不知發生了何事,口口相傳,最後成了——洛绮姑娘願意花雙倍價錢買下嶽師傅的衣服,可見衣服巧奪天工,精妙無常。
店内一下子又湧進了二三十人,嶽師傅的店鋪大小有限制,壓根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大家你來我往,也逛不盡興。
莫蓮見狀,站在桌子上。
“姐妹們安靜,承蒙大家對嶽師傅店鋪的熱愛。我是這些衣服的設計者,下面那位是這些衣服的制作者,我先來為大家介紹一下我們的理念。”
大家都在看熱鬧般看着莫蓮,期待她說出些新鮮玩意兒來。
莫蓮把義正拉了上來,“這位是從小有童子功的繡娘,從小掌握蘇繡,蜀繡,楚繡,師承嶽師傅,但二人最後的門路又各有不同。”
義正臉紅了,她從來沒面對過這種場合——作為一塊被衆人注目的活招牌。
莫蓮拿出幾件義正繡過的手帕,“大家看看,她的作品。她為人低調,不争名逐利,不參加比賽,一切隻為了自己的愛好。但是,正是因為沒有名氣,所以制作的東西才便宜,保證大家物超所值。”
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莫蓮看到無人質疑繼續乘勝追擊,拿出自己的成品。“我們每件衣服隻做一件,保證大夥兒不會撞款。”
一個女子翻了翻樣式,問了莫蓮一句,“看起來好奇怪,以前沒有見過。”
莫蓮直接把衣服拿過來,穿在身上。“這個系列的設計理念是随處散落,沒有形狀的雲。我用了好幾件布料好的衣飾來作拼接,最後得到成品,我想表達,女子本就是同雲層霧藹一般,可以活得灑脫活潑,肆意明媚。”
衆人沉默了,低下頭。許是被男女對立的不公平制度壓抑太久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慷慨陳詞,便不知如何應對了。
“算了吧,我平時穿黑白純色習慣了。穿成這樣流連于盛安城,會吸引多少人的矚目和凝視。”
“是啊是啊,穿得花裡胡哨,着實也不太檢點。”
大部分女子都生長于普通人家,被規矩所左右,或許是平庸慣了,突然要做出改變,回歸本色自然是難上加難。
莫蓮不知道該怎麼規勸,當然她知道規勸也無濟于事。因為真的願意接受新事物的渴望,從來都是來源于自己的内心。
到了最後隻能感歎一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好,能接受就來,有緣分的話就來收獲美衣。無能結緣心愛衣飾的話,就來添點人氣。”
莫蓮本想下來了,誰知道這會兒義正突然上了桌子。
她眼中帶着點愠色,像是為了反抗,又像是為了陳述,“姐妹們聽我一句。”
莫蓮怕她失态,本想拉她下去。但看到她堅定的神色,莫蓮收回了手。
“男人可以穿紅着綠,甚至光着膀子,沒有人說不檢點。那女人穿點鮮豔的衣裙又有何罪過,世上的顔色有一萬種,那個文人墨客不是贊歎這萬紫千紅,大好河山。男人和女人都是女娲造出來的自然之子,我們把自己打扮得鮮豔一點沒有錯。”
義正嚴辭懇切,擲地有聲,眼裡還流出了淚水。莫蓮看到方才提出質疑的女孩子,正在底下摩挲雙手。
莫蓮給義正擦了擦眼淚,“大家别介意,我朋友說話就這樣的表達方式,懇切熱烈,不是為了怼你們。”
“安朝沒有那條律法規定大家不能穿什麼的。”
莫蓮說得在理,義正也冷靜多了。許是意識到方才情緒激動,她又補充了一句,“該看不上我們的人,你泯然衆人投身入人群裡,還是會被挑三揀四的。真的尊重你的人,即使你穿得花裡胡哨,他也會試着去尊重欣賞。”
同為女子,同為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封建制度下飽受壓迫的女子。義正的一番懇切陳詞,竟然說動了幾個人。
許是被情緒所感染,莫蓮發現眼眶早已潤濕。
終歸是為了做生意,莫蓮看到氣氛一度沉靜,便把義正拉下來。“介紹完了,大夥兒随意看看,随便試穿,為了購買體驗,分成三隊,慢慢進店。”
隊形整好了,莫蓮和義正忙碌起來。
做銷售類型的工作,必須要充滿熱情,莫蓮調動自己的全部精力,她在心裡許了個願,今天要把這五十件售空。
莫蓮隻要看到女子進來,便上前打招呼,今兒怕是已經說了幾百聲句“姑娘來玩,喜歡試穿。”
但大多數得到的是,“謝謝老闆,下次再來”。
這會兒已經送走了幾波客人,賣了一兩件。這麼小的門店裡裡外外有上百号人,大多數在店裡停留不會超過一字(一刻鐘)。
莫蓮發現古往今來,人的根源性永遠是一緻的,那就是随波逐流。今兒來的這些人,大部分隻是為了湊個熱鬧,在店鋪走馬觀花一趟,撫摸一下新出的衣服料子,就等同于見過了世面,了解了所謂的“時尚”。
莫蓮接待了好幾波人,這會兒已經累了。靠在角落裡的牆壁閉目喝茶,品嘗着茶的香味,久久不舍得吞下。
“老闆,請問…”
莫蓮聽到聲音便睜開了眼睛,隻見一面容慘白,腮紅勝日頭的女子,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