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千鈞一發,那劍陡然被打落。
陳常谙着急要撿,可待掃視一眼,自己已經被綁了個嚴嚴實實動彈不得。繩索那一頭,綁在一位玄衣少年手腕上,而那少年氣宇軒昂,斂眸僅是一眼,陳常谙便心底發寒。
呼出一口濁氣,他卸了力,不再反抗。
徐風知揮了揮手,“交給你們了,話甯師姐執白師兄。”
一回身,方才還對她退避三舍的衆人将她圍了一層又一層,對上一雙雙欲言又止的面孔,她染上幾分笑意,“借過借過。”
“姑娘吃了沒有?”不知最先是誰這麼喊了一句,而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幾位大俠不如去我家吃飯?”
“去我家吧!我家有新腌的鹹菜!”
“我家我家!”
“改日一定!改日一定!”她無奈連連回絕好意,“今日急着回去看娃娃呢!那位該等得火大了。”
衆人一聽傻了眼,這樣一位恣意灑脫的少女大俠竟不僅成了親還都有娃娃了?
徐風知不能猜透大家心中所想,一個勁兒地撺掇大家去鬧善後的那兩人,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幾人恰巧從她身邊路過,飄來一句:
“其實陳常谙把這事複雜化了,他大可以直接在城中說黃金十兩,自會有人甘願去賭命換血的,誰讓他非要做這高台善人呢,啧啧。”
不痛不癢的語氣混着太多事不關己。
徐風知沒有跟上去理論,她隻是平靜拎着劍順長街往回走。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東西,想的最多的,是相庚。
她剛才當衆拿出的那僅剩半張的餅正是相庚的。她還記得向他讨要時,那瘦弱少年很急切很難為情,眨着眼再三向她說,“隻是有些黴了,我能吃,可你不要吃,我怕你肚子會痛。”
她想起漆黑月夜、少年隐隐不穩的聲音,小聲将他們幾人一一道來,說至最後越來越輕快,每個人都是相庚心髒的一部分。
……費力搶來的一包餅害死了相庚的弟弟妹妹,留下來的那半個、差點害死他。
徐風知背負着這沉重走着走着忽然腳下一滞。
她神色困惑,呢喃道:“可是,餅裡包靈蓮還是很多此一舉啊。”
要做這天下第一高台善人,那直接發靈蓮不是更有沖擊力嗎?顯得又豪氣又大方……
整樁事件快速在徐風知腦海裡過了一遍,在某一刻捕捉到微小角落,她驟然失色迅速回身,步伐又快又急。
高台上善後的沈執白和許話甯見她忽然拐回來,神情慌亂,蹙眉揮手大聲喊道:“今日這餅裡未必有靈蓮!”
……
陳井被三人堵在死胡同裡。
“灼雪門,我給錢我給錢就是了,我不過是倒賣了一些靈蓮來賺點銀子罷了!并非是每張餅裡都沒有靈蓮!有的裡面有啊!真有!”
他的涕淚交加随着沈執白合劍聲止于喉嚨,徐風知這才松了口氣,靠在一旁邊緩氣邊整理思緒,“還好你通知過奂京城,解毒用的靈蓮得以在今日趕送過來。”
許話甯替她這個師妹輕拍後背順着氣,目光看向沈執白,淡然啟唇:“所以,你是欽南朝三皇子符朗。”
沈執白坦然望進她的眸光,微笑道:“是。”
這二人誰都不再說話,可氣氛卻着實古怪。原因無他,這二人之間有道生下來便定好的婚約。
許話甯是欽南朝國師的女兒,出生那一刻就被定成了三皇子妃,那一年,三皇子自己也才是個小娃娃。
好半天,許話甯舒出一口氣,颔首行禮,“三殿下。”
沈執白失笑扶她起身,直言她不必如此。
徐風知一個赤真朝的皇女混在這種場合裡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許話甯忽然望着她,眉眼稍斂,“風知,你早就知道了?”
“呃。”徐風知緊急頭腦風暴,按原主這個身份是該知道還是不該。
幸好沈執白先做了回應,“宴會上,遙遙一面。”
她連忙附和,說要去找找偷懶躲清閑的孟憑瑾,于是轉眼就開溜。
孟憑瑾将相庚看得很嚴,沒讓他跑出去,沒讓他聽到一句,因而當徐風知回來時,相庚拉着她要她講了很多遍今日發生的事情,眼裡時不時冒出微小光亮。
孟憑瑾在一旁哄小姑娘安睡,偶爾分神聽一聽,徐風知依着相庚什麼都講了,卻也隐瞞了關于毒餅的部分。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