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弩很不會繞彎子,一般她打電話給喬戴絲,要麼是為了放假可以回夏特而來提前報信,要麼,就是本周實在有事走不開,提前給她的戴絲阿姨發來“告饒電話”,順便表一表小姑娘對于阿姨的衷心,表達她對喬戴絲手藝的絕對喜愛與想念。
最後再承諾一下隻要下周能夠排得出空,她一定拽上喬伊森第一時間回家。
喬戴絲很少接受姜玉弩這種既非報喜訊,也非拉家常的電話。
再加上姜玉弩一上來說了那麼一句,讓喬戴絲心裡像忽然滾過了一顆小石子,又像不慎踩了一腳破落街的空鼓石闆磚。
兩者都讓人心裡輕輕“咚”了一下。
“……什麼事兒啊?”喬戴絲神色還是如常,她隻有坐着的姿勢跟之前相比變化了一點。
她在以一種盡量保持平常的态度,去應對姜玉弩可能給的任何壞消息。
“讓阿姨先猜猜。”喬戴絲說,“是你和喬伊森一塊兒在學校闖禍了?周日剛返校,就發現你們倆闖了個大的?”
姜玉弩聽出喬戴絲的語氣有種故意為之的閑适,讓她心裡忽然有點發酸,她知道這是喬戴絲在力所能及的用态度告訴她,沒關系,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先可以不用慌。
戴絲阿姨不會給姜玉弩先上任何壓力。
“不是的,阿姨。”姜玉弩把心頭那點酸澀感按住了,她也盡量用平靜聲音道,“和喬伊森沒有什麼關系,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噢——”
喬戴絲長長的“噢”了一聲,可以清楚看見思考和疑慮的神色在她面龐上交替出現。
但她語氣還是沒變,甚至有兩分打趣小姑娘:“是你一個人的事?那說來聽聽,你闖了個什麼樣的禍,喬伊森竟然沒跟着你,讓你順利一回學校就把他給撇下了?”
紅頭發的女士對天發誓,她隻是調侃,在用輕松口吻緩和着姜玉弩無意中營造的古怪氣氛。她兩度提喬伊森,也是因為兩個孩子真的挺少在恩格學校裡分開,跟姜玉弩沾邊的事除了聯校比拼這種等級的,其餘日常生活學習,她邊上基本都有喬伊森陪在一起。
說真的,就算姜玉弩真闖下彌天大禍,喬戴絲可能還要奇怪——憑什麼喬伊森沒陪着一塊犯錯?
但姜玉弩的表情卻她話說完後改變了。
姜玉弩好像被喬戴絲的話不知怎麼刺了一下,她臉上是種混合了為難,愧疚,還有一丁點難過的表情。
“喬伊森他不能跟着我了。”姜玉弩說。
“啊?”紅發女士脫口而出,“這小子在你們返校的途中涼了?!”
“…………”
不是啊!
姜玉弩猛然意識到這個對話的走向特别詭異,剛才的話還特别有歧義,她斬釘截鐵道:“沒有!這個真沒有!他現在保證還在男生宿舍那邊活蹦亂跳!喬伊森他熱乎着,活得好好的呢!”
喬戴絲在視頻窗口那頭長舒一口氣:“吓死我了,你剛那麼說,我還以為你倆回學校的途中發生了難以預期的意外。”
姜玉弩本來一腔複雜心情,喬戴絲問她怎麼把喬伊森給撇下了,恰到好處的命中她的小痛點——接受了越級考試的挑戰後,她是真的得抛下初級學校的小夥伴們,獨自往上攀登了。
結果這種被“精準命中”的情緒都還沒升騰起來太久,喬戴絲女士神來一句“喬伊森涼了”,讓姜玉弩本來醞釀的情緒一口氣沒上來,不上不下的卡住了。
情緒這種東西一旦卡住,很容易接着就洩了勁。
“您的猜測也太吓人了。”姜玉弩無奈,“哪有親媽上來直接猜孩子涼了的?”
“親媽才敢這麼猜。”喬戴絲女士道,“外人才不方便猜這麼離譜。”
姜玉弩:“……”您也知道這很離譜!
“小弩。”戴絲阿姨話音一轉,“所以,你這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氣氛似乎被“喬伊森涼了”這個話題沖得真正和緩了點,戴絲阿姨隔着視頻信号,在屏幕裡沖小姑娘擡了擡下巴。
“你連‘您’這種敬稱都冒出來了,不管是什麼,都直接說吧。”
如果兩人是打的尤為古老的有線電話,那麼喬戴絲或許能看見姜玉弩遲疑着繞兩圈電話線;如果兩人是打的相對沒那麼古老的手持電話,那麼,喬戴絲或許能察覺姜玉弩的手輕輕扣住了電話邊緣。
但現今的通訊設備是個人終端,姜玉弩的手無處安放,不能去摳她終端腕帶的邊,隻能垂着,有點僵硬地放置在她身側,手指輕輕摳了一下休閑長褲的側面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