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的非常疾且猛的一刀。
沈儀景的長刀看起來像一個長條形狀的黑洞,可以吸收走附近所有的光源,讓一絲亮度都映不到刀身上。
但是,當他揮動長刀,劈面一刀襲來時,姜玉弩感覺就像迎頭劈來一道黑色閃電。
這一刀刺破了空氣,讓周圍的氣流都被卷帶而起,空氣乍然而破,她的耳鼓膜接受到了氣流撕裂的蜂鳴。
綠色的屏障沒有完全攔住這一刀,它隻是拖緩了刀身的前進速度。
這輕微遲滞的幾秒對姜玉弩來說也夠用了。
姜玉弩以能與沈儀景刀速媲美的身形速度躲開這一刀,她像輕飄飄的另一陣風,又像被沈儀景的凜然氣勢撲走的一片羽毛,飄然就到了一旁的山體凸出岩石後方。
沈儀景的刀沒出鞘。
姜玉弩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還能看清對方刀身狀态,确認了黑色長刀其實沒亮刃。
可能是對她這種“弱校選手”,沈隊長的打法比較保守,覺得不需要為了她而亮刃。
也可能是沈隊長覺得她罪不至于需要他亮刃。
沈儀景一刀落空,他沒有收勢,也沒有加快腳步追擊。
沈儀景單手握持黑色長刀,繼續穩步往前行走,向姜玉弩所在的岩石後方走近。
“你隻會躲嗎?”沈儀景問。
姜玉弩說:“我不習慣受到太熱烈的追求。”
“……”沈儀景又沉默。
但沈儀景的刀一點都不沉默。
哪怕刀不出鞘,被包裹在和刀身同樣純黑的刀鞘之中,這把長刀仍然很有威懾力。它能輕而易舉刺破空氣,讓空氣發出被高速貫穿的蜂鳴,掀帶起的刀風也淩厲,風能在岩壁表面切割出痕迹。
姜玉弩卻有種詭異的直覺:她覺得如果對方想,其實對方的刀還可以再狠一點。
沈儀景的整體狀态給她感覺比較古怪,讓她覺得,對方似乎是出于職責所在,必須攔截她這個在杜瑪學院後方狠狠“偷竊”了一波的盜賊,但是從某個神秘的其他角度來說,沈隊長又覺得她觀感還行,所以沒下狠手。
——起碼沒準備上來就把她這個盜賊大卸八塊。
沈儀景的刀還在“追逐”。
以一種就沈儀景平日裡展現的實力水平而言,其實根本不“熱烈”的方式。
姜玉弩以山體岩壁為掩體,跟沈儀景繞着圈,把沈隊長當遊戲裡的boss,跟對方“放風筝”。
但風筝一直放下去也沒意思,而且很像離奇的戰場二人轉。
姜玉弩沒有察覺出附近還有其他校隊選手的迹象,她猜沈儀景一定是提前分派好了任務,然後單槍匹馬在這裡截獲她。
“你準備什麼時候動真格?”姜玉弩問。
她又跟沈儀景兩人轉了一圈,感覺被他們倆圈進戰場範圍的這處山壁都薄了一層,像被太陽曬化的冰淇淋,默默矮塌下去。
“如果你隻是想在我面前展示一下杜瑪隊長的身姿風采,那我差不多已經看夠了,我要準備走了。”姜玉弩又說。
這不是純戲谑,是她真打算沈儀景假如持續不上真正的高傷害進攻,她就要伺機遁走,繼續去跟黃金烏列校隊彙合。
比賽時間又不會因為她觸發了“和沈隊長二人轉”的小彩蛋,就停止流逝。
比賽還在進行,索羅克和其他隊友都還在等待她。
黃金烏列越晚在圓心區内行動,從圓心區拿分的概率就越小,賽程後期的得分增長越不容樂觀。
沈儀景的刀風擦着姜玉弩兩秒前藏身的石塊邊緣切過,陣風穿過姜玉弩的衣擺,她像沒有重量一樣往後一飄。
沈儀景說:“難道你認真了?”
兩人二人轉時期,大部分話都讓姜玉弩說了,沈儀景難得回她一句。
從沈儀景的角度看,他認為姜玉弩也談不上認真。
——姜玉弩确實全程隻是在躲。
她以一種時刻把握着的安全距離,饒有興緻地觀察了他半天,像在把他從頭到腳的拆解。
那種目光像是要穿透他身上的黑色作戰制服,看見他揮刀時的每一寸肌肉收放走向。
這種注視是出身優越的沈隊長極少體會到的,在第一大區,别說是平時,哪怕是對戰中這麼緊緊盯着對手看,也會被評價一句“冒犯”。
然而對面的白發女孩看起來絲毫沒有自知之明。
想看就看,這就是對方對待周圍一切人事物的基本方式。
對方聽了他的話,還半真半假地歎一口氣——她都已經被他的刀風逼着轉移了那麼多次地方,次次驚險地和黑刀擦過,但她的氣息尚且平穩,說話聲音不抖不慌。
“哎。”白發女孩說,“你不認真,你也知道我不認真,我确實一直抖在欣賞沈隊長的風采,你不會明知道我在‘打架第二,欣賞第一’,所以也特意不認真,好讓我多欣賞一會吧?”
沈儀景:“……”聽她說話真的很容易讓人在戰場上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