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考場是年級前二十名的老家。
馬老師和孔丘寒暄了兩句,孔丘就回辦公室了。她轉身的那一刻,牆後面冒出兩個腦袋。
笑嘻嘻的顔閻和明顯悶悶不樂的劉征蘭一上一下疊在一起,顔閻鬼鬼祟祟地朝她揮手:“馬老師好!”
馬老師轉到牆角後:“都聽到啦?刺頭顔閻同學,你有什麼感想?”
顔閻顯然沒有感想,她特别驕傲,下巴都擡高了一點。
她旁邊的劉征蘭面無表情:“我覺得孔老師上課不應該講課程之外的東西。”
馬老師故作驚訝:“那我以後不給你們講化學家小八卦了?”
“不是……唉……我不是那個意思……”
馬老師笑着拍拍劉征蘭的肩膀:“老師明白。以後少跟老師對着幹,這樣以後走上社會真的會吃虧的。”
顔閻爽朗地笑起來:“吃虧也沒辦法!我就是這種人!就是秦始皇來了,我也照說。把我剮了也沒用,不說太難受了。”
劉征蘭的眉毛打成死結:“我覺得是她先不尊重人的……”
“她年紀大啦,思想陳腐一點很正常。”馬老師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再說了,這裡是須州嘛。”
三個人心領神會,發出苦中作樂的笑聲。
“好了,去上課吧。這些話别對其他老師說哦。”
顔閻朝她比了個愛心:“我們隻對您說,因為我們喜歡您!”
“真的?那為了你們最喜歡的我,以後别再遲到了好不好?”
“我已經盡量了嘛……”顔閻撒嬌,“正義都能遲到,上學怎麼不能!”
馬老師作勢要擰她臉蛋。顔閻一扭身從她手底逃走,扯着劉征蘭跑遠了。
上課鈴将至,下午沒有化學課,三節課後就放學。周五的學校裡充滿了悠閑的氣息。馬老師推開實驗室後小辦公室的門,打開自己的平闆。
“英妹。”平闆中,紅色皮膚的女人放下粉筆,“你回來啦!”
馬英妹點點頭:“弓粟,下午好。”
“我有一個新點子。你覺得給蛾子編輯一點熒光蛋白怎麼樣?我覺得挺好看的。蝴蝶可能會效果更好,但你們這裡隻有菜粉蝶。我母星上有一種蝴蝶的鱗粉可以染出閃光的金色。放大蜘蛛和給蜘蛛裝發聲系統也挺好玩的……”
她一張嘴恨不得吐出十個字的語速慢了下來:“你怎麼不說話,你在生氣嗎?”
“沒有。”馬英妹再也繃不住自己的笑聲,“我的學生寫了首詩,你覺得怎麼樣?”
弓粟迅速掃描了那張紙條。
在分析了整張紙條内容和标題的關系後,她也哈哈大笑起來。她笑起來一抽一抽的,像在擦玻璃。屏幕配合着她,不斷跳出笑倒在地的小白狗表情包。
馬英梅給自己泡了菊花茶,拆開女兒寄回來的雲片糕,脫下高跟鞋,換上舒适的軟底休閑鞋,坐回平闆前:“給蛾子裝熒光蛋白,感覺不如讓螞蟻思考有意思。上次我放進二班的螞蟻已經形成蟻群了。我把那個黏糊糊的軟體生物放在隔壁班和它們對抗。就在最近,我發現它們已經擊敗了軟體生物,這說明它們已經會使用工具了,真是不可思議……”
弓粟:“對我來說,隻要能搗鼓生物,我就覺得很有意思……”
“啊,對了。”馬英妹想起來一件事,“天文台那個綠色的包不見了。”
平闆裡的弓粟也給自己泡了杯茶,泡茶專用的燒杯在酒精燈上冒着水蒸氣:“以後沒辦法從别的地方偷……拿設備和材料了。”
馬英妹不在乎,她早有預料。那個書包大概是學生的東西,她不想占為己有。她有秘密,也應該允許學生有秘密。
“材料省着點用吧。陽台上那些快速生長的吊蘭就夠我們等一陣了。”馬英妹推開桌子上的儀器和培養皿,“弓粟,今天不做實驗,再跟我說說故事吧。你當博士的事也好,你們星球的曆史也好,我想聽一些高興的事。”
“好。”平闆中,弓粟面前的試驗儀器消失了,黑闆也頓時光潔如新。這塊黑闆曾經承載過創造生命的公式、颠覆宇宙倫理的實驗,同時還有她罄竹難書的罪行,如今用來給一個偏遠文明的老師講遠古的故事。
“那我繼續跟你講我們女王的建國史。上次說到,媚馴服了巨象,爵朝的逃奴在巨象的背上,仁慈的她不将象駕向王城,而是向朝陽駛去。肥沃的土地使她得以在林與棘的環繞中建立新城。不堪重稅的人們逃往此處,互稱為姐妹兄弟。媚将瑪倫草的冠戴上頭頂,用刺棉的莖編作王座,它們常劃破她的皮膚,令她鮮血淋漓。這意味着創造伴随着流血,偉大的壯舉與痛苦往往挽手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