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征蘭樂見他倒黴,但不樂于自己交錢。于是多次進入書包裡的天文台,企圖找到測謊儀之類的道具,但以失敗告終。
“到底是誰沒事偷東西?”張曉怡惡聲惡氣,她實在是氣炸了。從她手裡扣錢比殺了她還難受,再加上今天康爍影風頭出盡,她整個人難受到撓桌子。
康爍影安慰她:“沒事沒事,遲早會找到的。”
張曉怡撓得更厲害了,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康爍影的盤查進行完畢,挑出了幾個沒有人證物證的倒黴蛋子擺在桌上。柳令全看了看:“怎麼還有我!”
“你聽我分析!”康爍影把桌子拍得梆梆響,周圍同學全被吸引過來。
“首先是柳令全,她昨天下午在自己玩。但是手機相冊的時間顯示她曾拍攝夜空。樹的位置和樓房對比,能看出她是在主席台拍攝的。再加上有人看見她在操場一個人跑步聽歌,搭配手機上的音樂軟件使用時間,可以确定她晚自習前沒有回過教室。而晚自習後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沒有作案時間。”
劉征蘭小聲問柳令全:“你跑步幹嘛?”
柳令全也小聲回複:“減肥。”
“然後是甘忘營。她是當天負責關燈鎖門的值日生,但是八點三十五班裡還有自習的人,所以她沒關燈就和朋友走了。我們假設是她拿走了班費,那她必然會帶上書包一起走,因為班費是裝在信封裡的,信封的大小裝不進任何一個口袋。
但她昨天帶書包了嗎?我早上進教室發現,她的書包在座位底下放着。而她到教室時夾着幾本書,嘴裡還叼着熱包子,可見她是帶着作業回家的。如果她在僞裝,那熱包子就是個多餘道具,完全沒必要出現!她的舉動十分自然!因此甘忘營的嫌疑可以排除!”
大家的目光不自覺集中在甘忘營身上。
甘忘營伸直脖子把豆沙包咽下去,舉起雙手示意:“别看我嗷,我就吃個包子。人家都說不是我了。”
推理小說能夠風靡全球不是沒有理由的。環環相扣的邏輯鍊條絲滑嵌入每一個時刻,大家都被這種精神按摩爽到,紛紛叫好。推理的氣氛愈演愈烈,睡意昏沉的同學們驟然振奮,拿來豆漿和早餐奶作配,衆星捧月地圍繞着康爍影。其中還混着其他班的看熱鬧者。
“陳彥邢一直在教室,但自習的人都沒注意他有沒有中途離開。我和他認識得比較久,了解他的性格。我大膽推測,他沒膽子一口氣拿走整個信封裡的錢,而是會一張一張慢慢拿。就算他真的拿走了這些錢,他又會拿來幹什麼?他的興趣全在二次元上,不管是氪金抽卡還是買他擔的周邊産品,都需要虛拟貨币,他要如何把百元大鈔兌換到手機裡?”
陳彥邢戴着眼鏡,頭發特别長,看起來好幾天沒洗,非常标準的宅男形象。他幹笑兩聲,不知道該不該感激康爍影的辯護。
“最後就是鐵塔……咳……生活委員本人。”
鐵塔立刻站了起來。
“你敢懷疑我!”他咆哮,“我會偷錢嗎!”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聲音像古老的蒸汽機。
劉征蘭捂住耳朵,她感覺自己的腦殼都被那一聲怒吼震得嗡嗡響。
“坐下!”康爍影怒喝,塗着指甲油的食指瞄準鏡一樣指向他,“我在分析。每個人都被分析過了!難道你在心虛嗎!”
鐵塔怒氣沖沖地坐下了。
“班費平時放在生活委員桌洞裡。根據唐珺霞的證言,她晚自習課間看到班費掉到地上,被生活委員撿起來。生活委員,你回憶一下,你把班費放回桌洞了嗎?”
生活委員黝黑的臉讓大家看不出臉紅,但他沒有怒氣沖沖地回答,大家立刻明白他忘了把班費放回桌洞。
“我兜裡根本沒有!”他辯解。
“我沒說是你拿的。”康爍影翻了個白眼,“你揣到哪個口袋裡了?校服自己的口袋放不下才對。”
鐵塔試圖挽回尊嚴:“我媽在校服裡面縫了個口袋。”
“有拉鍊嗎?”
他沒說話。一般自己家縫的口袋都不用拉鍊。
“你晚上去跟四班的男生打籃球了,回來的時候一定出汗了。出汗就會把外套脫掉拿在手裡,根據我對你們的觀察,你們總是把外套甩來甩去!班費一定是在那個時候掉出來了。今天你進教室的時候在門口留了個濕腳印,還被門口坐着的同學罵了。昨天沒有下雨,為什麼會有一個濕腳印呢?答案是教學樓旁邊的草坪起霜了。草坪起了一層霜,你還要踩着草坪走過來,這證明你就是有踩草坪的習慣。昨天晚上你很有可能也是踩着草坪回去的!”
康爍影一錘定音:“去搜搜草坪,說不定班費就在那裡!”
好信兒的同學們呼啦啦湧下樓梯,撲進草坪裡一通翻找。泥土草葉和沒睡醒的小蟲子都被騷擾了一遍,最後是柳令全歡呼一聲,從排水管附近捧出那個黃褐色信封:“找到了!”
大家歡呼:“不用補交班費咯!”
柳令全歡呼:“康爍影!女神!!!”
鐵塔不歡呼,他覺得特别丢臉。
劉征蘭和顔閻也不歡呼,兩人抱着頭,整張臉扭成一團,混亂了一陣後顔閻開始搖晃劉征蘭:“我在哪兒?這是現實嗎?我還以為這是二次元呢。”
整段的分析過于連貫,觀察過于細緻,邏輯過于清晰,這令她們感到了極端的不适應。
現實是一個巨大的混沌系統,并不是每件事都有動機,也并非每個問題都有答案。如果這是一本小說(最好不是),每一個角色的舉動才與後續的劇情産生對應,第一幕出現的槍才會在第三幕發射。
但這裡是現實,現實才是沒有邏輯的。世界上的模型槍多了,難道每一把都會發射嗎!驟然被嚴絲合縫的邏輯統治,兩人感覺一切都好陌生。
造成邏輯降臨的罪魁禍首顯然是康爍影。她正在人群中央,處變不驚地接受着人群的贊美和欽佩,整個人光彩奪目。奇妙的打光和朦胧濾鏡又隐隐約約出現在她周圍,襯得她愈發像是文藝作品女主角。
“……我覺得有古怪。”劉征蘭喃喃道。
“我也覺得。”顔閻一邊說一邊偷吃甘忘營的豆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