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守恒,所以平行宇宙不是無限的。這裡隻不過是你們學校碰巧流行橋牌的世界線而已。”
也是,畢竟上課看起來仍然淩駕于橋牌之上。
因為興趣班的建設,天文台之外的鐵門都被打開了。舊樓裡無數的宿舍房間被各路老師瓜分,裡面添置了前所未見的教具與裝飾,門上挂起了各種各樣的牌子。一瞬間所有人夢回幼兒園。
兩人一舉沖上三樓,徹底翻新的走廊盡頭是一扇水痕猶在的窗,窗棂的影子陳立在陽光的金粉裡,宛若禮物盒的彩帶。空氣中的灰塵鑽石般閃閃發光,消毒水的氣味俏皮地在走廊裡穿梭。
如此年輕的世界裡,光電黏菌的足迹蜿蜒向一個紅白花格頭巾,藍色工作服,戴着高飽和度橙色膠皮手套的保潔。
她和一個學生坐在地上,靜靜地打着橋牌。
學校裡橋牌愛好者的結構是金字塔狀的最底層的是隻有花色的人,以橋牌花色的等級高低決定本人的地位高低。最頂層的五十二個人将相互角逐,定下撲克牌裡的五十二張牌。此外還有兩個角色,就是無将。
在橋牌裡,無将代表着不以任何牌作為将牌。而在學校的金字塔裡,無将代表着撲克牌裡被拿出去的兩張牌:大王和小王。
她已經打敗了學校所有敢于挑戰的角色,拿走了那張藏在四班英語老師手裡的小王。隻要打敗拿走了大王的人,她就是這個學校的橋牌之王。和不屬于五十二張牌之一的學生下棋,完全是出于興趣。
畢竟,橋牌,是讓人感到快樂的。
順帶一提,等級高對生活沒什麼特殊影響,不會有人交保護費也不會有人被迫寫高等級人的作業,頂多轉三圈學個狗叫。因為這歸根結底是個娛樂,大家在下課、自習和放學間隙争分奪秒玩的,正經事是刷題。為了不讓這個難得的全民娛樂被封鎖,大家的學習熱情都上漲了些許。
學校裡的保潔阿姨都像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大俠,每個人都知道她們,每個人都不了解她們。康爍影隻認識她的打扮,卻叫不出她的名字,更不知道該如何跟保潔阿姨解釋這個平行時空的事情,隻能跨過去一把拉起她:“阿姨您聽我說,您應該也發現這裡不太對勁,我們趕緊走!”
阿姨擡起頭,布滿皺紋的臉笑得像一塊皺巴巴的抹布:“哎喲,小閨女,你好啊!阿姨明白,阿姨也看手機,不是那麼落後的人!這就是穿越吧?”
康爍影眼神求助律易棋:“對……對嗎?”
律易棋用眼神示意:“看我幹什麼,我又搞不懂你們地球中年人。”
康爍影連忙點頭:“對對對,阿姨,這就是穿越!”
保潔阿姨露出了和藹的笑容:“我就知道。小閨女小夥子你們放心,阿姨看了好多穿越的視頻,也聽了好多免費聽書。什麼豪門恩怨,異能大戰,阿姨都很了解!打橋牌就更不怕了。”
“好!那阿姨,你先跟我們走,我們都是穿越者,不要穿越者互害,要相親相愛!”
律易棋按住她肩膀:“走不了了,你看地上。”
康爍影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黏菌在保潔阿姨的身旁分成兩股。一股指向保潔阿姨,另一股蜿蜒向樓上,終點不明。
怎麼還有人?大家都閑着沒事跳格子?
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律易棋蹲下安撫保潔阿姨:“阿姨您先安心打牌。我們去找另一位……穿越者,一會兒就回來接你!”
阿姨興高采烈:“好嘞!我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對面的打牌學生沒搞懂,但她莫名其妙燃起來了:“好了阿姨!繼續和我進行宿命的決鬥吧!”
康爍影和律易棋又跟着黏菌跑,結果它仿佛沒有盡頭一樣。繞上四樓,又從另一層的樓梯下到二樓,二樓不見人影,再一睜眼黏菌就上了三樓。三樓沒人,兩人又上四樓,黏菌又跑了。
“到底是誰啊?”律易棋沒力氣生氣了,他隻想笑,“跑酷呢?”
康爍影撐着膝蓋喘氣,左腹部一抽一抽地疼:“你就沒有靠譜一點的科技了?”
律易棋眼神遊移地吹口哨。
“你們外星的東西真不牢靠。”
律易棋等康爍影歇了十幾秒,準備繼續出發。結果律易棋往樓下一看,“咦”了一聲:“沖過來的是不是剛才那個姐姐?”
“哪個姐姐?”康爍影擡頭,“啊你說的是保潔阿姨。也是,你的年齡的确該喊姐姐。”
保潔噔噔噔沖上樓梯,後面還追着一群兇神惡煞的老師和家長。
他們兩個剛才如果留下來,就會知道真實情況。這裡面沒有任何的謎題和陰謀,有的隻是學校管理制度的混亂。
她和學生打牌打到一半,突然聽到走廊另一頭的樓梯裡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五六個老師沖出樓梯間,張牙舞爪向她撲來:“抓住她!她就是那個裝保潔的校外人員!”
由于保潔這個行業受到過度忽視,老師們沒人能記住學校裡所有保潔的臉。既然有一個裝作保潔的校外人員進入了舊樓,他們順理成章地把舊樓裡的保潔認作了校外人員。至于這個保潔是不是真的在學校上班,顯然沒人知道。
老師後面還跟着一群家長,赫然是在操場上找她麻煩的那群人。家長們來者不善,揮舞着無處安放的控制欲和低分試卷:“抓住她!她就是讓孩子不思進取的橋牌王!”
學生對老師的恐懼是刻在骨髓裡的,和保潔對戰的學生一看見老師成群結隊氣勢洶洶地沖過來,當即抱起推盤和牌套拔腿就跑。良心尚存的她把保潔拉起來一起跑,甚至義氣地和她兵分兩路,準備甩開一部分追兵。
不明所以的保潔被她吓了一跳,“穿越”後不安的神經本已經在橋牌中被撫平了,此刻又活躍起來。
穿越的一般都是好人,而和穿越者作對的都是反派。她立刻把這群老師家長定位成短劇裡的反派,開始奪命狂奔。幸好學校的老師們年紀也都不小,四十多家長和五十多老師追六十多保潔,難說誰更勝一籌。
保潔爬上四樓,看見剛才那兩個穿越者站在樓梯上,她趕緊揮手:“年輕人快跑!”
律易棋和康爍影不明所以,但一群老師家長撲上來的畫面還是很猙獰的。康爍影吓得腿都要軟了,帶着哭腔問:“我是不是要被開除了?”
律易棋一把撈起保潔,又蹲下來讓康爍影爬上自己後背,撞了下腳跟打開斥力靴,腳下一點地,頓時擺脫了地心引力的束縛,輕輕松松從老師頭頂跳過去。
底下的老師家長仰頭,腦袋随着他的跳躍而擺動,看着他鞋底淡淡的瑩藍色光芒在空中劃過一道看似不科學實則原理很科學的弧線,然後輕巧地落在地上。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不該追。
康爍影趴在他後背上:“下二樓,聽我指揮,從那個小窗戶上天文台!”
律易棋立刻跑下二樓,先把保潔阿姨托上去,再自己爬進去,最後将康爍影拖死狗一樣扯進裡面。然後他用斥力靴輪流把兩個人送上天文台,終于能歇息一陣。
保潔阿姨興奮不已,一直轉着圈絮絮叨叨:“哎呀,這就是穿越……真有意思,要是能把我外孫女也帶來就好了……”
學校裡的天文台還是那麼陳舊,沒有任何要重新啟用的迹象。康爍影坐在地上,累得抱着膝蓋不想說話。即便如此她心中還是有一絲得意——看看這個房子,再看看呼叫中心!還得是她會搞裝修。
她暗自美滋滋了一會兒,氣還沒喘勻,樓下又傳來一陣鐵門搖晃的咣當咣當,伴随着叮呤當啷的鑰匙碰撞,康爍影打心底裡發出一聲悲鳴:“又來?”
一樓守門的那個男生晃着鑰匙打開了四樓通往天文台的鐵門。
他看着康爍影,自豪地擺出了大拇指:“不用謝我,我和器材室老師打牌赢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男生向地上的黏菌努努嘴:“跟着奇怪東西上來的。”
高中生的腦子就是好使。
男生轉着手裡的鑰匙,讓開了身邊的門:“橋牌王要見你們。”
“橋牌王到底是誰啊?”
“是……”男生突然發現自己也不知道橋牌王的名字。他腦袋一甩,“見到她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