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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意識是如何誕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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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肉内部分作許多不同派系。有認為靈肉應該回歸創始地、繼續和人類共同生活工作的歸祖派,也有認為靈肉應該自成一個種族的自由派。除此之外還有生活态度上的區别,有些靈肉主張種族應該跟上宇宙的節奏,大力發展工商業,這部分靈肉被稱作霓虹派。另一派是主張回歸自然,每天爬爬樹吃吃飯繁衍一下然後去死的原始派。

四個派系内部偶有重疊,歸祖派基本在瑪麗基金會、婆旦·頗蘿旦和和平聯合,作為公民生活,基本所有歸祖派都是霓虹派。而自由派内部的分歧較多,但也是它們推動靈肉的種族權力,建立了以靈肉為主要種族的覺醒聯盟。

靈肉這個種族形成後,它們就和所有智慧生物一樣,不斷地追求意義、使命等形而上學的東西。

與其他物種不同的是,它們是被創造之物。

它們甚至與智械不同,人工智能是每個種族的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都會産生的科技革命産物,其中一小部分擁有了過于複雜的算法,算法形成了一個黑箱,從這個黑箱裡誕生出了“意識”,智械因此誕生。靈肉卻完全是偶然的産物,而且有明确的創造者。

它們的上帝、已經死去的血肉之軀弓粟,究竟是出于什麼樣的想法創造了它們。如果說智械的普遍性是某種必然——就像生物隻要想運動,就必須進化出對稱的身體——那還能說智械是進化的另一環,自然的偉力在龐大的工業和科技面前依然奏效。那麼靈肉,這個人力創造的種族,又該如何解釋?

難道意識隻是一堆肉塊和神經元中流竄的電信号?意識的誕生完全是可以複現的,它不是宇宙的奇迹,隻是恰好扔到了某個特定數值的的骰子。造物主不存在,“我”不存在,靈魂不存在,造物僅僅取決于人的一念之間?

無數靈肉的哲學家在數度深思這個問題後郁郁而終。不止是它們,靈肉誕生的那十年,宇宙發生了一系列聲勢浩大的變革。意識到決計沒有死後的世界,智慧生物的道德倫理幾近崩塌,犯罪率呈指數上升,各派教徒自殺不斷,哲學家通通被扔進虛無監獄。

同一時間,全宇宙的醫學、地質學、緊急救援等領域日新月異,因為靈肉可以學習語言,各類藥物實驗得到了最準确、迅速的反饋,宇宙中各個神秘的地域得益于動物的敏銳感官和特殊體型,一個個揭開了神秘的面紗,難以察覺的災難和嚴苛的救援形勢也因為同樣的原因,傷亡率極速減少。

物質層面的提升是永久的,意識層面的危機卻被迅速解除了。弓粟因為恐吓、敵視、良心不安、政治博弈等因素英年早逝,瑪麗基金會接手了她的實驗,卻完全無法複現靈肉的産生。

衆所周知,精密實驗的影響因素非常多。矩陣學院的一位博士生曾越過導師做出了刺激四秒一百倍表達的下一代系統,但其他學者無論如何都無法複現。後來發現是他愛吃鹹口,呼出的微量鹽分影響了表達。還有一個光學實驗室習慣每次在工作進行前跳一段霹靂舞,不然實驗保準不成功,換了一代人之後才發現地闆上有快磚松了,不跳一段把它踩下去桌子就不平,影響反射角度。

可是這次,無論如何都無法複現了!即使用弓粟生前的桌子,吃她最喜歡的棘輪果醬抹熊肉面包,開始實驗前哼一段她老家的歌(因為這個她母星的文化宣傳直接起死回生),也無法再複現。

可是實驗成果擺在那裡!靈肉的養殖已經遍布數百個行星,社會學家借此進行大型社會實驗,生物學家擁有了最好用的活體材料,富人甚至能堂而皇之的攜帶靈肉奴隸而不被苛責。弓粟的研究成果不可能是假的。

那麼原因到底是什麼呢?哲學家一夜之間從虛無監獄出獄,神學家忽然又有了用武之地。難道弓粟是上帝在人間的化身,她獲得了神的垂青,創造靈肉是為了提高人類的福祉?為了某個即将到來的災難?為了提醒智慧生物自己的渺小,特意創造出來的地上神迹?

一切的答案都将在此刻得到解答,它們的上帝近在咫尺。幾百年不曾開放的弓粟電子意識模型站在電腦屏幕後,報菜名一般播報着所有人不願回首的曆史。但這某種意義上正是對它們過往的鞭策。

憎恨她的人破口大罵,崇敬她的人頂禮膜拜,這些都無法改變她目前隻是個人工智障的事實。她還在輸出,輸出到靈肉們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馬英妹終于從文印室昂首挺胸地歸來,途中還幫三個學生請了假,謊稱拉她們去批生物卷子。

她推開門,看到一屋子貓貓狗狗熊熊鳥鳥豬豬,動物毛滿天飛。

喝着奶茶的學生沖她遙遙舉杯:“老師,接受現實吧!外星人就長這樣!”

馬英妹沉默半晌,把手裡拎着的那張A4紙扔在地上:“我緩緩。”

宋悅馨和皇後沒能修好打印機,這和她們社會經驗的缺乏息息相關。任何一個工作過的人,隻要和打印機有所接觸,學會的第一個技能必然是打開打印機蓋,抽出卡住的紙。

馬英妹簡簡單單一個動作,打印機頓時恢複原狀,吐了一個下午紙的打印機終于得以歇息。她拿着那張猶帶餘溫的紙張,無法辨認出上面的語言,于是她拿回來給谷神看看。

“是密鑰!你等一下,我給她輸進去,不然她就在這個程序裡死循環了。”

谷神跑到電腦屏幕旁邊,用一種口音奇怪的語言,叽裡咕噜地把密鑰念出來。當它念出最後一個音,弓粟的卡幀現象有所緩解,過了幾秒,她終于可以停止播報黑曆史。這讓在場所有生物包括她本人都松了一口氣。

率先回神的是安甯。她輕輕颔首,向它們的造物主緻意:“您好,弓粟女士。我們的相見真是一場奇迹。”

弓粟低垂眼睛,薄薄的眼皮下能看到轉動的眼珠,從她肩部輕微的抖動,能感覺到她在屏幕之外不安地擺弄自己的手指:“您也知道,真正的弓粟已經死去,我是千年前的電子意識模型,系統落後到可以兼容爬行文明的設備。你們想問的問題,瑪麗基金會肯定詢問過無數次。”

“沒關系。”安甯深吸一口氣,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一種針刺般的感覺浮在腦中,讓她的雙腿像站在虛空中。她相信在場所有人都像她一樣緊張,整個族群的終極問題就在幾秒後的聲波裡,它們的命運像一根繃緊的琴弦,等待着琴弓奏出樂章。

她問出了那個亘古回蕩的問題:“我們誕生的意義是什麼?”

弓粟說:“我不知道。”

“那您又是如何創造出我們的?”

“神迹。”弓粟笃定,“那是一個神迹。我沒有任何造物的決心,靈肉的誕生是一個完全的意外。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個步驟出了問題,意識隻是那麼誕生了。同樣的實驗步驟在有些動物身上可以複現,有些動物不可以,我無法操控它,我甚至不知道它和腦容量是否有關系。就像喜鵲、裂唇魚和我母星的山林熊可以通過鏡子測試,而貓、狗和一歲左右的人類孩童卻不可以。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地質浪漫團的成員沒有哭泣,沒有痛罵,它們看着這個使它們被奴役千年的女人,這個給了它們意識的女人。這個女人此刻如同普通人一樣死去,如同普通人一樣迷茫,如同普通人一樣有自己的信仰。她之上還有其他的神明,意識仍舊是黑箱裡的魔術。

它們一時不知道應該興奮還是痛苦,遺憾與真相失之交臂還是慶幸自己永遠不會有直面真相的那一天。它們隻是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個普通的人類。

安甯感到胸腔裡的力道一洩,像樹木死去後根系下的土壤。失去了樹根的禁锢,也脫離了根系的抓力,它似乎必然走向移動的路途。

“恕我冒犯。”弓粟輕聲細語,“您叫安甯,是嗎?”

“……我是。”

“您是……抱歉,您至少外表是人類,為什麼如此關心靈肉的問題呢?”

安甯皺起眉,露出一個隐含希望,但略顯悲傷的笑容:“我是變形怪,本體其實是一團肉塊。我的消化功能很奇特,可以吞噬生物,然後分解它們體内的元素并重組。隻要符合自然規律,我可以變成鳥、鲸魚、狗,甚至各種生物的嵌合體。這具人類的身軀隻是我的一個形态而已。

我們變形怪究竟是原生生物,還是生物實驗的結果,在學界一直沒有定論,但在我們的傳統文化中,一直認為我們是碳基生物為了适應極端環境的最終形态,是您生物實驗的最終産物。您對我們種族有印象嗎?”

地質浪漫團中,一隻頸部有藍色羽毛的短羽鳥振翅飛上馬英妹的辦公椅:“弓粟女士!我是藍喉鸠,可以潛水、行走和飛行,你還記得我嗎?”

智神拼命踮起腳舉手:“我!我!我們挖土能力超強,還有裸鼹鼠這種不會衰老的種族!我們才是最好的種族!”

幾隻貓貓狗狗沒時間自誇,它們已經在地上扭打起來,用腳踹,用牙咬,用爪子抓撓,潛台詞還是:我們才是最優秀的種族!

基督教中上帝照自己的樣貌制造了人類,女娲按照自己的模樣用泥巴捏出人類,瑪雅神話中的神明用玉米創造出自己最滿意的一代、也就是如今的人類。神學家形而上從精神,形而下從眼睛的結構,不斷論證上帝對人類的寵愛。宇宙中的宗教大抵也是如此。

凡人們為自己成為智慧生物,而非任人宰割的牲畜而頗為喜悅,将其稱作上帝的恩寵。

可是,可是。

倘若上帝真有神智,祂的偏愛朝向其他生物,我們又要怎麼辦呢?

電子意識模型參考的是弓粟77歲時的樣貌,她的臉是一個棱角分明的幾何形,常年的熬夜、壓力和焦慮令她的眼下有烙印般的陰影,她的血管,棕色的血管,和脖子下凸起的筋脈,像是憂郁在她體内寄生。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你們的問題。”弓粟說,“我做生物實驗,一開始隻是為了改變我母星伯萊的養殖業。我們以熊的養殖而出名,我想創造出更适合飼養、肉質更好、體型更小的白熊。當時我正在和實驗室裡的同學競争研究員的名額,所以加快了實驗進度。然後,一頭有意識的美拉熊就這麼出現了……”

弓粟正是因為參透了這些,才感到痛苦。她陡然意識到,上帝可能随手造就了人類,然後就将其丢棄了。一切都沒有意義,人類可能隻是上帝順手創造,然後随意丢開的東西罷了。這裡面沒有精妙的計算和大愛,有的隻是崗位競争。

前身是哼唱大蜘蛛的美拉熊緩緩踱到電腦屏幕前。它作為上帝的寵兒,造物主最愛的孩子,雙腿直立搭上桌面,用額頭輕蹭弓粟的圖像,像是孩子向母親乞求關注。

弓粟呆若木雞,淚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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