蚱蜢大仙暴喝一聲:“來得好!”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道陰影掠過,狂風席卷着靈力呼嘯而去。眨眼間,蚱蜢大仙已經出現在鋪道蟻群中。
五毫米之内,鋪道蟻全數仰倒,肢體抽搐。蚱蜢大仙屹立其中,身邊成群倒下的螞蟻宛若跪拜般圍繞着它,令他看上去像是一尊浴血修羅。
“閃現!”小果大驚,“怎麼可能,此乃神技,區區昆蟲,怎麼可能在此界施展這一招!”
蚱蜢大仙哈哈大笑:“看到了我的厲害,爾等還不求饒!興許我還能饒你一命!”
“我友莫怕!”除草大喝,“那不過是天外飛踢的高階形态,把力量彙聚到腳底,從而快速移動,看上去就像閃現一般,其實有天壤之别!”
“知道又如何!區區蝼蟻,絕不可能練成我這一招。隻要我不停下,你們就永遠沒有可能擊潰我!”蚱蜢大仙躍至空中,重重落下,“看我的絕招!十克之力!”
十克!足足十克!它這一招落下,在場所有人都會粉身碎骨!它們是不可能戰勝的!
可承蒙朋友千裡奔襲相救,就算自己死,也不能連累朋友!
小果咬牙怒喝:“頂住!”
霎時間,百十隻螞蟻鑽進蚱蜢大仙身下的陰影裡。
“找死!滿足你!”蚱蜢大仙毫不留情,猛踏地面,每一下都會踩死數隻螞蟻。
然而螞蟻們沒有退縮,頂着死亡的威脅,幾隻螞蟻爬上了蚱蜢大仙的腳。蚱蜢大仙拼命甩下它們,然而它們牢牢攀附着它的腳,至死都不願意放開。
“混賬!我讓你們放開!”
蚱蜢大仙大怒,憤然甩足。可螞蟻們前仆後繼地湧上來,一些抱住它的腿,一些爬上它的身體,啃食它的觸角和眼睛。
蚱蜢大仙驚慌失措,轉身欲逃。千鈞一發之際,螞蟻們同時發力。蚱蜢大仙轟然倒地,六股拉力将它向六個不同的方向拉扯,仿佛要将它撕裂成數份!
蚱蜢大仙放聲哀鳴,可小果隻是冷笑一聲,拉力更強。
隻聽“嚓”一聲,蚱蜢大仙的一條腿被人生生從身體上扯了下來,孤零零落在一旁。
天外飛踢失效了!
小果和除草一擁而上,一陣啃咬之後,蚱蜢大仙神魂俱滅,徹底隕落。
除草對小果一點頭,“小果朋友,這一次,我們也算是共患難了。”
“什麼話。我們曾經在野外時,都并肩作戰了多少次了。”
除草歎息:“我看這蚱蜢大仙來頭不小。它們蚱蜢一脈的天外飛踢實力低下,本來在我一招之内,便可将它拿下。看來背後另有高人教授它體術。我們兩人的日子,以後怕是不好過了。”
“除草莫怕。”小果寬慰道,“若是再有人來犯,我定與你一同面對!”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激昂的宣言隻在秘境内飄蕩。
數厘米外的激流勇進中,弓背蟻們睜開眼睛。
“除草……”一個陰狠的聲音喃喃低語,“我駝子絕不放過你……”
“哈哈哈哈……”
駝子怒喝:“什麼人!滾出來!”
靈界通道裡,一隻小型蜈蚣探出腦袋:“沒想到我們目标一緻!”它身材強壯,神情卻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陰毒,“我家主人邀請您和它見一面!”
“報上你家主人姓名!我不與無名之輩會面。”
蜈蚣仆人冷笑:“年輕氣盛,膽大包天。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的主人就是蟲蟲派的左右護法之一,土狗長老!”
藝術家正因為小喇叭吃了她的鹵味鴨舌頭跟她冷戰,一個人陰森森地坐在角落裡,給鴨舌頭疊靈牌。小喇叭拉她,她也不願動彈。
于是小喇叭找來了哪裡需要哪裡搬的萬能磚塊顔閻:“走,跟我看榜。”
顔閻從書本和練習冊的坑坑窪窪中被拽出來,隻來得及把筆丢回去:“我訂正呢!”
小喇叭順着她的背往下捋,像在摸狗毛:“一會兒再訂。”
“什麼榜?”
“螞蟻大賽。”
告示闆周圍的人變多了,一群男同學圍着它嗷嗷怪叫。大祭司在萬衆矚目中笑眯眯地擺動左腿,孩子氣地用腳跟蹭地面:“試玩結束——本次大賽每天都有一次重選的機會,下面大家要交報名費了哦!”
一聽到要錢,所有人頭也不回地往自己座位上走。
大祭司視若無睹,仍舊用她拖長的語調,像在酣睡中講着夢話:“可以用面包蟲、蚯蚓和訂正好的卷子,也可以随便用一些花呀草呀什麼的來交差——廢紙什麼的可不行哦——”
同學們立刻又重新圍了上來。
大祭司用紅色的圓形磁釘把戰報訂在牆上,下面的則是報名者們各自的得分。
今天的螞蟻大賽的比分是6:5:0:0。
小喇叭大聲叫起來:“啊!還是0!”
拉面将大祭司的手放在溫暖的掌心中,水靈靈的眼睛湊到她面前,裡面的痛心波光閃爍:“呐,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隻有我們落後呢?kuso……還是我們太弱小了嗎……”
大祭司真誠地說:“蚱蜢比較厲害,分多一點。”
拉面陰沉地坐回椅子上,因為大祭司沒有回應她的梗而十分尴尬。已經開始在手機備忘錄裡打字散發怨氣。
大祭司不是很高,這群坐在後面幾排的男生紛紛彎下腰,按着紙張的邊角湊過去,布告欄前擠滿了林立的腦袋。後面的人怎麼都擠不進去。
羅塞塔指着加上的5問:“兩邊都殺了隻蚱蜢?”
“一起殺的,秘密花園的螞蟻後面才來,我也分不清具體是誰殺的。”
“怎麼殺的?”
大祭司想了想:“我在上學,沒看見呀——不過我找到了它的腿,應該是被拆掉吃了。”
羅塞塔猛一拍手,驚雷般嗓音把補覺的人都吓醒了:“卧槽,商鞅。”
“笑嘻了。死因:五螞分屍。”
“五螞——蟻!”
可能還是視角比較低,觸發了高中生的腰背疾病,這群人不由自主地把手背到身後,邦邦邦地敲骨頭。他們身邊的瓦片頭男生鼓動大祭司:“貼高一點,低頭看太累了。”
大祭司“哦”了一聲,踮起腳把紙張挂得更高了。
“再高!後面的人要看不到了。”
頂到大祭司身後的極限了,幾個身高中等的男生也跟着起哄:“沙漠MVP,花園躺赢狗!”
“再高一點!”
瓦片頭把整張紙放在布告欄最頂上,這下子,男生小團體裡也隻有最高的班長和羅塞塔能看見上面的字了。
瓦片頭貼上去,才低下頭問大祭司的意見:“沒意見吧?”
面對這麼一大群人高馬大,還成績優秀的人,任誰都有點退縮。大祭司臉上卻沒有露出恐懼,她皺起嘴唇,表情中有神秘的憐憫:“反正你們也不會聽嘛——”
男生小團體裡死一般靜下來。但是這些人臉上的笑容沒有衰退,笑嘻嘻的臉仍然向着她,像是暗處的憧憧鬼影。
正在和郁霖雨說話的十八妹頓住了。
她是個老實的學生,沉默如石,穩重也如石。真誠、努力、身無長處、幾乎不發表意見,隻是安穩地蹲在自己的地盤。除非有人搬動,否則永不改變。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出現數個類似的形象。
這些沉默的石頭,構成了社會的地殼。
她沒有走動也沒有呼喊,眼珠牢牢嵌在眼白中央,像是兩顆魚眼睛。
大祭司對這種緊張的氣氛毫無自覺,她望着窗外防止自殺的鐵栅欄,那裡停着一隻肥胖的斑鸠,脖子上的一圈羽毛像是黑白格的披挂。她“啊”地叫了一聲,步伐快樂地奔着那隻斑鸠去了。
小喇叭用胳膊捅了捅顔閻:“去幫忙?”
“不去。”顔閻拍開她的胳膊。
“你不是最喜歡見義勇為了嗎?哦,這時候知道不當出頭鳥了?”小喇叭眉梢一挑,“因為是學閥?”
學閥倒也不會動手打人,但是聽名字就知道,有閥這個字的除了水閥,都沒有好東西。他們是一個中型團體,主要是班裡一些成績良好又号稱“愛玩抽象”的男生,喜歡在班級群裡發一些多少有點色.情要素的表情包和信息高度濃縮的黑話,或者說一些讓人惡心的段子,把人惹生氣了,又加上一句:“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不知道我在玩梗吧?”
這種嘻嘻哈哈腦筋靈活的男生最好抱團,上課又很會活躍氣氛,往往跟老師混得很好。再加上他們成績優良,老師有時候甚至會詢問他們的意見。所以他們跟誰玩得不好,就偷偷地在老師面前扶持誰的對頭,或者在小群裡編關于那個人的黑話,各種投票選舉裡故意孤立也是常有的。
被他們纏上了,校園生活可就算是完蛋啦!
“我也不是所有時候都是出頭鳥啦……”顔閻撇嘴,“而且,你看,大祭司沒有回嘴。”
“可能是害怕?”
“不知道,但是我一般隻幫主動還擊的類型,太軟弱的類型有點難搞。”
“都主動還擊了還要你幹什麼?”
“多一個人多一份勝算嘛,要是都還擊了,就是下定決心反抗了,比不清不楚隻希望别人救的好多了。”顔閻的左手在身後鉗住右臂,漫不經心地說,“同樣是落水,還擊的人可能會試着遊泳,期待着别人來幫忙的人可是非常可怕的,她們會一點都不用力,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你身上,甚至有可能把你拉下去,拿你的屍體當浮闆呢。”
“啊……你一說這個我就想起來,幼兒園我們班打群架,你為了救我沖進去。老師問誰動了手,就你實誠舉手,結果你被老師踹了好幾腳,拎到教室中央了。”
“别忘了後續啊,班裡的洋娃娃被弄壞了,因為我有打架前科,所有人都說是我弄的。”
“……還有這事?你後來是怎麼說的?”
“我一直在書架看書!”
“笑死。怪不得我印象裡你沒朋友。”
“我小學初中也沒有啊。”
“你小學也這死樣?”
“我高中都這死樣。”
小喇叭一錘定音:“你長大以後死定了!”
“我從小就知道了!”
小喇叭用腰把她往旁邊擠:“可你不是幫一班的妹妹罵人了?”
顔閻把她頂回去:“知易行難。道理是那個道理,但我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滴。”
“萬一一班的妹妹不領情咋辦?”小喇叭屈膝蹬她大腿。
“她什麼反應跟我沒關系,我隻是做我樂意做的事。”顔閻擡腿握住腳踝,當場和小喇叭開始教室鬥雞。
幾番交鋒下來,小喇叭憑借體重優勢,一記三百六十度旋轉側身血濺五步頂,将顔閻擊倒在地。
兩人龇牙咧嘴,灰撲撲往回走,那邊的藝術家已經用疊靠背椅的手法,給鴨舌頭疊出紙折墳墓,三根自動筆芯充當香燭敬獻亡魂,旁邊還有正在念口訣的姐姐。小喇叭隔着老遠就用她靈動的耳朵捕捉到了信息——她看似念經實則偷學,居然在背自己桌上攤開的《六國論》!
“咋辦?藝術家一會兒碎碎念我。”小喇叭抱臂,“她跟個蒼蠅一樣,不聽她叨叨她就不和我說話。你也知道的,我不能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