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爍影說:“……不是我說,咱們這個縣城都算不上的城鄉結合部,是不是有點太卧虎藏龍了?”
“别管,首都魔都妖都的妖魔鬼怪都快建國了,咱們活躍一下怎麼了!”
禮堂大門緊閉,厚重木門和鍍金門把和廉價牆漆格格不入,頗有廉價之感。
律易棋上去拽了兩下,門像是和空間固定在一起,紋絲不動。
他拍響門扉:“劉征蘭!劉征蘭!能聽到嗎?”
沒有回音。
三個人類對視一眼,無奈歎息。
顔閻立刻充當領導,向大家下指令:“你倆帶着飛飛和谷神找狗去吧,我在這兒守門。要是有誰進去我就通知你們。”
康爍影陰恻恻:“你就是想坐着!”
律易棋暫時拿不出什麼防身道具,所以把她揪起來:“我在這兒等,你們去找。盡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再法外狂徒也不會有人敢動手的。”
兩人兩鼠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話是這麼說,但是學校裡的味道實在是太雜了。光是同一棵樹下就能聞出三四條狗一兩隻貓。康爍影和顔閻審問了好幾隻流浪貓狗,還差點被路過的低年級學生當作欺負動物的變态暴打。
“當靈肉真方便!”康爍影仰天大叫,“我下輩子,也要當靈肉!”
飛飛藏在她頸窩裡拽她耳垂:“混蛋!我們靈肉是很受歧視的種族!能說出這種話,說明你們人類非常傲慢!”
顔閻從後面湊過來,繞過康爍影的肩膀将飛飛籠到自己手裡:“誇我誇我!我的理想是下輩子不要出生!實在不行就去做南極磷蝦!尊重了所有生物!”
康爍影跺腳:“污蔑!我是因為喜歡動物才這麼說的。”
兩人兩鼠忽然停住了。
它們都意識到一個問題。
谷神問:“唉,劉征蘭喜歡動物嗎?”
“挺……挺喜歡吧?”
“她……為什麼被動物騙走啊?”
劉征蘭和裝成雜貨店老闆家小狗的靈肉面面相觑。
“汪。”
“現在裝狗已經晚了。”劉征蘭怒極反笑
當事狗躲到一名黑皮膚女人身後,狐假虎威地大聲嘲笑:“矩陣學院、逐光研究所和網大要面試?這種詐騙都能上當!你離錄取還差五百年呢嗚汪汪汪汪萬星裡挑一大非酋老師救我!”
“明明是你用這種電信詐騙騙人不成,幹脆誘惑路邊高中生!我勸不動才跟來的!”
被誘惑的高中生宋悅馨:“……可惡!”
一聽就是網名的大非酋老師阻止了準備暴打靈肉的劉征蘭:“很不抱歉,‘人類很讨厭’女士。雖然我們不喜歡你,但也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我們隻是不希望你完成800米長跑比賽。”
“為什麼啊!”劉征蘭大惑不解,“我800米要跑五分半,你們攔我有什麼用啊!”
“别聽她胡說!”小狗在底下汪汪叫,“她那期是财迷就下一百層我看了!她砸牆砸得比誰都利索!要是讓她跑800,婆旦·頗蘿旦還赢不赢了!”
劉征蘭正想辯駁,手卻被一股來自下方的力量握住。一個隻到她腰間的小個子堅定地望着她:“讨厭人類怎麼了!‘客廳談話’本來就是充滿冒犯的!沒人能保證自己在熟人面前保持公平公正!況且人類可以是個泛指概念,不是真的種族歧視!就算是真的不喜歡人類也能讓你做義肢手術!妹妹,我們不許你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
“對!随便綁架别人的婆旦·頗蘿旦才是用心險惡、違背體育精神!公平競争打不過,隻能下黑手!現在還用‘客廳談話’來給學生上價值!”小個子身後的遊離體高呼。
劉征蘭坐到第一排的宋悅馨身邊,這個平時隻有領導才能坐的位置還帶手感光滑的漆木桌。
宋悅馨從手機裡的掃雷中擡頭,而她迫不及待地問:“客廳談話是什麼?”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的宋悅馨冷笑:“我很難回答你這個問題。”
“出于熟悉和信任,熟人之間常有的一種語言模式。裡面夾雜着政治傾向、對敏感事件的觀點、對彼此處境的诙諧式冒犯。這種談話一旦洩露,就會被指責不夠尊重或者不夠正派,所以隻能在彼此家的客廳裡進行,因此被稱為客廳談話。”
宋悅馨原地起跳蹦到桌子上。
戴藍領結的兔狲從椅子下鑽出來,朝她們微微俯身:“不好意思,我來自婆旦·頗蘿旦。不擅長吵架,隻負責收買人心。你們可以随便摸我,如果滿意,請在事後聽從婆旦·頗蘿旦人的指揮。”
劉征蘭捏住宋悅馨的手,用盡全力把它從蒲公英一般毛絨絨的兔狲後背上挪開。
舞台上兩方的互相攻擊已經進行到白熱化。
和平聯合說你們綁架學生你們卑鄙。婆旦說呸你們明明也想綁坐着的那個學生,隻是看到我們先保護了她就去跑來和我們對着幹。
和平聯合說論迹不論心,不管咋樣我們沒綁。婆旦說你們隻是沒來得及,未遂也是犯罪!自找滅亡投奔智械的混蛋!你們連有人辱罵自己的種族都能看得下去嗎。
和平聯合說你們就沒罵過自己老闆?你們老闆全都是智械沒有人類?婆旦說我們可沒有掃射全體人類。
和平聯合說你們有啊,我們和平聯合的人類你們可是天天在掃射!婆旦說你們已經放棄人類認同了還算什麼人類!
“打擾一下。”宋悅馨舉起手。
面對這種聽話的标志性好學生,兩邊都表現出無盡的寵溺:“唉,怎麼了親愛的?”
“我要去寫通訊稿,能放我出去嗎?”
劉征蘭一個猛甩頭,用眼神和她交流:你就這樣把我丢在這兒?
宋悅馨用表情表示抱歉:對不起啊但是我上午比賽沒去通訊稿沒寫,下午要是再不寫就說不過去了。
劉征蘭:這就是你抛棄我的理由?我以為我們兩個至少有一點點友情!
宋悅馨擰眉:我還沒怪你,上午要不是你非要調那個什麼血腥瑪麗,我會錯過比賽嗎?你還好意思說?
兩個人開始在桌子下面掰手腕。
吵架的兩撥人見她們自己處理了矛盾,重新回到争論中。小個子說我們這樣網絡罵戰這麼多年也沒有結果,要不我們換個文明一點的處理方式。小狗說汪汪汪你們和平聯合不可能文明!
沒被摸的兔狲毛絨絨蔫哒哒地走過來:“……要不用地球的方法?”
“什麼方法?”有人随口一問。
“考試啊。”
“……你别說。”
小個子轉向兩人:“你倆有什麼都不錯的科目?”
物理第四十六和物理第一同時說:“物理。”
黑皮膚女人立刻一揮手:“古咕固,去文印室那兩張卷子。”
劉征蘭最先反對:“這不公平。”
“為什麼?”遊離體問,“沒有任何外力的純粹腦力鬥争,不是很公平嗎?”
宋悅馨知道她要說什麼,立刻撲過來捂她的嘴:“你瘋了!你出去叫老師來砸門啊!老師還能收拾不了這群社會青年?”
聽到宋悅馨完全把眼前人群當作社會青年約架,劉征蘭露出憐憫笑容,在扭打間隙高聲道:“我成績好一點!”
宋悅馨放下手,眼神在說你真的很裝,但最終沒有說出來。因為兔狲替她說了出來:“你就是想炫耀。”
劉征蘭無力辯解:“沒有……就是……”
其實有。
她承認自己虛榮了一瞬間。如果這裡比的是其他東西,她不一定會要求公平競争。
正因為比的是她喜歡而且擅長的物理,所以她才忍不住想要公平競争。這裡面喜歡和擅長各占了多少,她也說不清。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咬牙承認:“是有點……”
“那是有點不公平。”黑皮膚女人點頭,“這樣吧。棉花團子LwL,你來想個辦法。”
劉征蘭:“……你們全都是網上認識的吧。不要把三中當面基地點!”
“當然是網上認識的。我們平時也是有自己生活的,要不是你們辦校運會,我們隻是在群裡聊天的群友而已。”黑皮膚女人說。
“……好像是我們的錯一樣。說起來問狗有什麼意義?”
棉花團子LwL——就是那隻狗,驕傲地挺起胸膛:“我是博士生。雖然不是名牌大學的,但也算是高學曆人才。來地球是做田野調查的。”
“你怎麼……算了,吐槽也沒用。狗做田野調查确實方便一點……”
棉花團子LwL從舞台帷幕後面拖出一隻鲨魚小包,小包裡倒出一闆藥:“請,學習甯。考試前不可服用。”
小個子跳腳:“生物科技!我告你殘害未成年!”
“我們這兒合法!”
“那是因為你們婆旦卷到發瘋,考不上學校和死了沒區别!”
“你們和平聯合好到哪裡去!廢墟時代都忘掉了嗎!”
劉征蘭真誠地望着宋悅馨:“别吃。”
“這種來路不明的藥我才不……。”
黑皮膚女人說:“瞬間提高成績。”
“有毒沒?”宋悅馨警覺。
劉征蘭澄清:“這群人倒不至于給你毒,但是吧……哎!”
宋悅馨立刻把藥拆開倒進嘴裡。和平聯合與劉征蘭都沒攔住。
古固咕叼着卷子回來,用指甲敲窗戶,黑皮膚女人放它進來。劉征蘭很困惑它為什麼是鴉科而不是珠頸斑鸠,後來她想清楚了,那種動物的小腦袋可能容納不下一個可以思考的大腦。
卷子是沒拆封的物理卷,疑似十一假期作業。劉征蘭從智械手裡拿過筆,轉頭想和宋悅馨對視。
對方的狀态吓了她一大跳。
兩眼充血,手指顫抖,上下牙不斷叩擊。感覺到劉征蘭的視線,她回過頭,露出一個笑容。她的笑也是血紅的,頰廊裡露出能沁出血的口腔。
劉征蘭豁然起身翻過桌子。黑皮膚的女人握住她的手臂,她一推一拽,把對方甩到桌邊,讓她的腰磕到桌角。
狗立刻借身材優勢,低頭逃跑。劉征蘭毫無形象地向前猛撲,一把将它壓在身下,一手捏住嘴筒子,一手壓在對方腹部。
“怎麼回事?”她怒極反笑,“你們兩邊到底怎麼回事?”
和平聯合的人也不希望這種網絡矛盾發展成械鬥,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七手八腳上去攔她,看起來還真是有點驚悚。
“我說真的。”劉征蘭冷冷道,“我真不介意你們把這個星球毀滅了,你們想動手就快點。但是、你們、能不能、不要、把我們、當鬥蛐蛐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