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不要再做多餘的事。”
宋滢剛從混沌中恢複意識,便聽見這句冷漠中帶着明顯警告意味的話,她不由茫然擡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同時心裡嘀咕:誰這個點在工位上追劇?居然還敢外放聲音,也不怕被老闆逮……
内心的吐槽在視野恢複清晰的瞬間戛然而止,宋滢睜大眼睛,臉上滿是愕然——
等等,這、是什麼地方?
陳設典雅華貴的宮室内,立放着大小不一的金鑲寶石燈台,此刻,燃燒的蠟燭照亮了下方平整的金磚墁地,也照出了她身旁以及不遠處伏跪的宮人們。
空氣裡彌漫着微澀的茶香,是從她手邊方幾上擺放的茶碗升騰出來的,宋滢下意識放緩了呼吸,仔細觀察起眼前這幅安靜中透着詭異的場景,然而不管她怎麼看,這裡都和自己記憶斷片前所待的現代化辦公室毫不相幹,反倒更像是某部宮廷劇的拍攝現場。
摩挲着與辦公椅觸感全然不同的木質扶手,宋滢呆坐在原位,一時間有些頭昏腦漲,記憶裡科技先進的世界與眼前古色古香的畫面在她腦海不斷交替閃現,形成了強烈的時空錯亂感。
大腦過載的感覺讓她大腦生出些許暈眩感,宋滢揉了揉額角,強行将注意力挪到了殿内唯二還站着的人身上,企圖從他們身上獲取一些新的有用信息。
而被她注視着的兩人毫無所覺,徑直轉身向博古架隔出來的外間走去,隻留給她兩道略微模糊的側影。
靠後的那人始終保持着弓腰低頭的姿勢,看打扮應該是宦官,宋滢在他臂彎裡搭着的白色拂塵上停頓片刻,才重新移開目光,結合自己不久前聽見的那聲“皇後”,她輕眨下眼,對前面那個男人的身份有了猜測。
——皇帝。
沒再給宋滢更多的觀察時間,短短幾息,兩人已經一前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外,宋滢掩在袖子裡的手悄悄握緊,指甲嵌入掌心,随着她不斷用力,一股明顯的刺痛感傳來。
痛覺正常,不是做夢。
宋滢卸了勁,低頭看着下身繡紋精緻繁複的裙擺,作為一個遠離家鄉數千公裡的打工人,她的社交圈子向來不大,能稱得上朋友的一個巴掌就數得過來,會願意花大價錢和她玩這種“惡作劇”的就更少了。
而且,沒記錯的話,意識斷片前她是在工位上加班。
宋滢重新擡起頭,透過正對着自己的檻窗,她看見了與現世同樣深沉的夜色。
涼風拂過,窗紙上有樹影搖曳,此刻,這座宮殿大部分陳設都被黑暗籠罩,僅靠蠟燭,殿内的光線遠沒有宋滢在古裝電視劇裡見過的那般明亮,但也足以讓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絕不可能是在公司裡。
甚至,都可能不在藍星了。
明明屋裡沒風,宋滢看着晃動的樹影,後背卻莫名發涼。
不出意外的話,她出意外了。
在習慣性想要托一下眼鏡,卻摸到一手空氣後,宋滢不太習慣地看着離了鏡片依舊高清的世界,再一次深刻意識到,不僅自己所處的環境變了,她現在的身體大概率也換了。
換言之,她穿越了,還是魂穿。
這個念頭一起,現在的情況都有了合理解釋,但宋滢臉色卻更難看了,對穿越一詞,她這個經常忙裡偷閑的老書蟲自然不會陌生,甚至在被生活毒打的時候,她也不是沒幻想過回古代上演一出霸道皇帝愛上我,從此躺平不幹活。
可幻想歸幻想,她沒真打算穿啊,要知道這個時代一沒馬桶二沒空調三沒冰箱……宋滢一臉痛苦面具。
她還是個熱衷沖浪的網瘾選手啊,離了手機平闆電腦能活?
一時興起的口嗨而已,穿越大神沒必要當真吧!
而且眼睛一閉一睜就換世界未免太草率了點,好歹來輛泥頭車創一下增加點代入感……不過,穿越前她好像已經在公司加班加到失去意識,宋滢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陷入了沉思。
所以,她其實不是眼睛一閉一睜就穿越了,而是一閉就不睜了,換言之,她現在死回去,甚至不一定能趕得上自己骨灰下葬。
這下是冷靜不了一點了,宋滢無聲張嘴:草(一種植物)!!!
怎麼這破項目開始的時候她沒事,改那該死的一百零八版方案的時候她也沒事,偏偏項目收尾馬上可以領獎金揮霍,閻王找上門了?
她一個起早貪黑的打工人,容易嗎她!
忍一時越想越虧,退一步越想越氣,但沒等宋滢憤怒掀桌,淚水已經先一步從她眼角滾落下來,宋滢激動的情緒一滞,不兒?敢情新身體還是個淚失禁體質啊?
不僅如此,她還有點胸悶氣短,不對,呼吸怎麼還會扯着胸口痛……
主位旁,司言姑姑剛起身擡頭,便見主子捂着心口,額頭冒汗,臉色煞白,她當即麻利地從随身攜帶的荷包裡取出顆米粒大小的棕色藥丸來,在宋滢稍顯抗拒的神情裡,動作熟練而強硬地塞進她嘴裡,同時接過一旁大宮女遞來的溫水慢慢喂着,一邊給她順氣。
等确定主子呼吸重新平穩下來,司言姑姑這才低聲安撫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姑娘這會兒便别挑嘴了,等回頭奴婢得了閑,再尋徐醫正好好商量改方子的事……”
陌生又熟悉的心悸感仿佛還停留在胸口處,持續不斷的幻痛下,宋滢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她半閉着眼,虛弱地靠着姑姑,還未褪去的耳鳴讓她幾乎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她隻是恍惚記起,自己在辦公室失去意識前,胸口也這樣絞痛過。
猝死兩個字在宋滢腦海不斷放大,回憶的走馬燈裡,她終于補全了自己穿越前的所有經曆,但同時,她眼裡也徹底失去了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