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宋家倒台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宋滢覺得有必要嘗試下自救。
但原書的重點在于後宮争鬥,對于前朝勢力的描述并不多,宋家的事,還是狩章帝給宋皇後定罪的時候才提到一點。
宋滢想了半天,也隻記得威遠軍裡有個身份不低的内奸,至于對方的名字身份和長相,她一概不知,而且自己現在困在宮裡,父兄則已經在北地駐紮,宋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提醒他們,飛鴿傳書嗎?
她又沒有鴿子,原身倒是養了隻鹦鹉,但隻會說“娘娘萬福”,她總不能突然教它喊“有内鬼,終止交易”吧。
真教會了,他們遠在天邊也聽不着啊。
或許是靈魂依舊缺覺,又或許是病弱的身體到了極限,宋滢在吐槽中不知不覺真睡着了。
等秋月回神,床上的人已經合眼躺平,臉色依舊是沒有血色的蒼白,比起熟睡,更像是……失去了呼吸,這個想法讓她身體一顫,下意識将手放到了主子的鼻翼下,直到微弱的氣流灑在她曲起的指節上,秋月莫名松了口氣,暗道自己今天真是被吓着了。
俯下身重新給宋滢掖好被角,又将紗簾從挂鈎上取下來,秋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和負責守夜的二等宮女青湘無聲打了個招呼,邁步出了正殿。
“娘娘睡下了?”司言姑姑提着盞熟悉的紅燈籠守在廊下。
秋月腳步微頓,朝她點頭,壓着嗓子好奇道:“夜裡風大,姑姑怎麼在這兒站着?”
初夏的夜晚尤帶着未褪盡的春寒,司言姑姑穿得并不厚,這會兒臉被風吹得微微泛紅,她身體卻依舊站得闆正,頭發一如白日裡盤得一絲不苟。
從小到大,姑姑似乎一直是這般冷靜而可靠的形象,秋月看着身前不算高大的身影,眼底微光閃過,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懷念與憧憬。
司言姑姑餘光瞥了她一眼,提着燈籠在前面開路,秋月連忙跟上,伸手想要接過燈籠,司言姑姑卻搖了搖頭,“一盞燈籠,我還拿得動。”
秋月知道她還有話說,沒有開口,靜靜跟在旁邊,就像兒時一樣,隻要跟着那盞燈籠走,就不會迷路。
“你入宮也有半年了,覺得宮裡的日子如何?”司言姑姑領着她往住處去,閑聊般開口問。
秋月想了想,有些答不上來,比起将軍府裡的日子,現在無疑累得多,卻也不是不能忍受,而且她能感覺到,自己在這種強度下,能力确實有所成長,但,總覺得不痛快。
皇宮看起來很大,屬于她們的地方卻很小,連情緒都不能由着自己宣洩,且都說皇宮是金銀壘出的富貴窩,但她家姑娘進來後,身體反倒一日比一日差了。
主子想将軍和夫人,她其實夜裡看着模糊的帳頂,也會想爹娘,還會想起将軍府内的老榆樹,門房養的旺财,想起賣貨郎走街串巷的吆喝,還有南街劉阿婆煮的豆花……
宮裡太過安靜了。
安靜得沒有半點生氣,人在裡面待久了,仿佛也成了啞巴。
司言姑姑沒有打斷她的思緒,到地方後,她将燈籠放在了門邊,推開房門,用火折子點燃了屋内的蠟燭。
作為大宮女,秋月分得了一間單獨的住房,她人愛幹淨,也擅長收拾,屋裡東西不少,卻不顯雜亂。
“入宮以來,其實我最擔心的便是你。”
司言姑姑随手挑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後進門的秋月,慢悠悠開口,“春生年長,人也穩重,沒那麼多心思,夏木機靈,話多,但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冬青最聰明,看起來悶不吭聲,實則很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唯獨你……”
“論為人處世你比不過春生,察言觀色比不過夏木,就連腦子也沒有冬青好使。”司言姑姑仔細打量着秋月的神情,“我這樣說,你可有不滿?”
秋月搖頭,雖然有點難堪,但,“姑姑說的都是實情。”
她也想過學學春生、夏木她們的本事,可結果往往不盡如人意,弄巧成拙的次數多了,她偶爾也會懷疑自己在娘娘身邊的意義是什麼,更怕自己會一直拖主子後腿。
半年來,她一直是四人裡适應最慢的,姑姑找過來的時間已經比她預計的要晚上許久,畢竟陪嫁是為了讓她們給主子當左右手解決問題,而不是倒添麻煩。
秋月越想越頭垂得越低,耳邊卻再次響起司言姑姑好整以暇的嗓音,“想放棄了?正好最近有批宮人到年齡該放出宮了,要不将你的名字也添上去?”
“姑姑就别打趣我了。”秋月皺着苦瓜臉,她隻是有些迷茫罷了,怎麼可能真想離開主子。
司言姑姑微微擡眉,神情已經重新和緩下來,“我會同你直言這些,便是知道你心大,不會真因為這幾句話就一蹶不振,隻是你那冒失脾氣也确實該改一改了,東施效颦更要不得,咱們做下人的,最重要的便是找準自己的位置……”
秋月認真聽完姑姑的話,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今晚其實也想明白了,娘娘既為皇後,身邊便永遠不會缺聰明人,也不會缺為她做事的人,但至少,其他姐妹在别處幫娘娘做事時,我還能陪着娘娘,不叫她獨自傷神。”
“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司言姑姑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娘娘身子不好,陛下今晚又……叫她一人待着,我總覺得不妥,但近來各處都忙,我難免有看顧不及的時候,娘娘這邊,還是得有人多上心。”
秋月忙不疊點頭,“多謝姑姑提點,我一定照顧好娘娘。”
想着那道躺在紅色錦被裡卻更顯羸弱的身影,她同樣忍不住揪心,陛下是棵不開花的鐵樹,娘娘這般托付真心,明擺着有弊無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