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誤這麼久,再去馬場顯然已經不太合适,兩人在街邊合計了下,幹脆轉道去了将軍府。
任夫人坐在花廳裡,丫鬟在一旁附耳道:“娘娘聽說您這兒還有客人,便先帶長公主去了自己院兒裡。”
客座上,文夫人面色還有些白,見任夫人神情微喜,遲疑道:“任姐姐若是有其他事,妹妹便先行告退了。”
任夫人溫和道:“不是什麼要緊事,文妹妹難得來一次将軍府,正好到午膳的時辰了,不若留下用些再回去,你府上、唉,早知葉侍郎是這般為人,當初無論如何也不該同樣将你嫁他。”
文夫人苦笑一聲,“千金難買早知道,也怪我眼拙,一直沒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好在如今發現為時未晚,隻是葉孟賢輕易不會松口,雖然明澤将此事鬧到官衙裡去,但結果如何,現在不好說,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來尋姐姐。”
“文妹妹這話便見外了。”任夫人搖頭,“當初你将大半身家贈予威遠軍,幫将士們度過難關,這份恩情将軍府絕不會忘。”
文夫人捏起手中帕子按了按眼角,眉宇間難掩疲憊,“威遠軍與我有救命之恩,那些身外之物實在算不得什麼,何況我當時一介孤女,如何守得住家産,說來也不過是為自保罷了。”
“論迹不論心,論心無完人。”任夫人柔聲笑着,當年威遠軍剛剛嶄露頭角,雖說打了勝仗,但京都那些世家權貴們哪裡會把他們放在眼裡,早年被軍饷卡脖子是常态,若非救下文清後,她将家底大半投進了威遠軍,或許威遠軍也已經被權貴們拿來給家族子弟當墊腳石了,哪裡會有今日的榮光。
隻是文清為人低調,與夫君感情也算和睦,見她日子過得挺安穩,宋将軍便沒有大張旗鼓地與她結交,隻背地裡讓人在葉孟賢被針對時悄悄幫了幾次小忙。
葉孟賢做的腌臜事爆出來之後,任夫人便有些擔心文清,今日見人登門,表明要和葉孟賢斷絕夫妻關系,她反倒松了口氣,沒有陷進去就好。
她最怕的是文清放不下這麼多年的感情。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任夫人側頭吩咐了幾句,起身招呼文夫人,“正好,我再帶你見個人,說不得能幫上忙。”
将軍府是座三進院,先帝本打算賞一套更大的宅子給宋盛學,被宋盛學以家中人口不多為由婉拒了,宋滢和亓官蓉沿着遊廊穿過内儀門,很快就到了她出嫁前住的院子。
“娘娘出嫁後,院中一應布置再沒動過,隻日日安排了丫鬟打掃着,随時都能重新入住,被褥也都是曬好的,都不用重新鋪過。”内院管事在前頭領着路,目光劃過皇後時,眼底是止不住的笑。
她在内院幹了幾十年的管事,看着小姐從嬰孩兒長成如今這般模樣,幾乎将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來照顧,所以,小姐出嫁那一日,府裡眼淚流的最多的,除了老爺就是她了。
“還有您之前在院子裡養的那些花花草草,也都好好長着呢,夫人還時不時會來院裡坐坐賞賞花。”
宋滢看着走廊外那片沐浴在陽光下的薔薇,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夜色濃郁,兩個半大少年手裡捏着花鋤,蹲在走廊外埋頭刨坑,手邊靠牆放着十數株已經開花的薔薇,安靜的院子裡,隻有頭頂燈籠陪着兩人幹活。
“這樣是不是有點明顯?小滢會不會看出來?”左邊少年将薔薇栽進坑裡,打量着手下的傑作,努力壓低的聲音在過于安靜的夜色裡依舊有些明顯。
右邊少年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尋來的種子有問題,還騙嘤嘤說生辰一定能開花,我這會兒就該在屋裡睡覺,而不是在這兒陪你當花農。”
他說着,挖坑的動作更用力了,鋤頭忽然碰到了一塊兒石頭,發出略大的聲響,兩個人同時縮了縮腦袋,左邊少年警惕地看向黑漆漆的窗戶,同時小聲喊他,“宋璟年,你小心點!”
“知道了知道了。”宋璟年語氣不耐煩,動作卻重新放輕了。
好不容易栽完全部薔薇,他抹了把頭上吓出來的冷汗,将土夯實,又檢查了一圈,終于快步和另一個少年翻牆離開了妹妹的院子。
匆忙離開的兩人沒發現,開着窗戶透氣的房間内,其實一直有兩雙眼睛在看着他們。
黑暗裡,同樣目送兩人離開的丫鬟彎腰笑問:“現在可以乖乖睡覺了嗎?小姐?”
“娘娘?”
耳畔的呼喚聲讓宋滢恍惚回神,那兩個少年,一個是兄長宋璟年,另一個大概就是娘之前說過的季從安了吧,她有些怔忡地眨了眨眼。
所以剛才,是原身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