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異沒有認真查過洲際酒店到秦深家的距離,昨晚那一句說辭的确是為了拒絕他而臨時編出來的。
“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不好意思。”
她這話一出,秦深更難受了,她對他每天不是謝謝就是抱歉。
徐佳異見他低着頭沉默不語,自己也不好一直不開口,嘗試着問道:“你下午要去公司嗎?”
秦深緩緩搖頭道:“我要休息幾天,因為我不舒服。”
“好。”徐佳異說,在秦深忍不住要開口之際,她才糾結完,接着道:“那你,想要去看排球比賽嗎?”
排球比賽?那不就是......秦深睜大眼睛,這不能不去!
“去哪看?”他轉頭看着她,“在燕南嗎?”
徐佳異點點頭,“很近,就在海悅灣附近的體育館。”
“什麼時候?”秦深沒忍住揚起嘴角,又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個病人,轉過頭來,捂着低咳了聲。
徐佳異把剛剛他倒的那杯水放到他面前來,“這周六,大後天。”
“這個給你喝。”秦深把玻璃杯再次放回她手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是你朋友的比賽嗎?還是你對排球感興趣?”
徐佳異模棱兩可地說:“算吧。”
“好吧。”秦深說,“那我們去吃午飯吧,我知道一間很不錯的餐廳。”
徐佳異垂眸看了眼他身前的幾個打包盒,隻有沙拉的那一個有點動過的痕迹。但這不是她該管的事情,雖然她見不得浪費。
兩人去了城西南的九州飯店。飯店建得很漂亮,如園林一般,疊山理水,仿佛置身江南。隻是徐佳異不知道為什麼,偌大的地方,除了一些穿着統一制服的工作人員之外,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按照秦深的指示停好車後,徐佳異跟着他穿過假山,走進次園的卵石路。次園裡有小池塘,被石頭圍在牆邊,紅白的、金的、黑的錦鯉在水中暢遊。
“秦教授說,飯店剛建成的時候,這裡是沒有這些大石頭攔着的,客人們可以蹲在邊上喂錦鯉,但是後來,我不小心掉進去過一次,老闆就用石頭圍上了。”秦深指着矮石頭圍欄對徐佳異說,“我小時候很笨手笨腳的。”
徐佳異順着他的話低頭看向不及她膝蓋的石頭們,現在已經完全攔不住他了。
徐佳異客氣地說:“挺可愛的。”
“是嗎。”秦深也看向池塘,裡頭的錦鯉們甩着尾巴,激起層層水紋,他含笑道:“我哥他們就不這麼說,他們說我可蠢了,這麼寬的路都能走偏,還掉到池塘裡去。”
這是徐佳異第二次聽他主動提起他哥哥,第一次還是他向她介紹自己家庭成員的時候。不知怎的,徐佳異聯想起秦深的小時候,掉下池塘的小時候。
那時候他會是幾歲?多高?掉下去的時候害怕嗎?哭了嗎?又是怎麼被發現的呢?秦教授肯定擔心壞了吧。但她很難想象到秦教授心急時候的表情和動作。
“他們應該是逗你玩的。”徐佳異說。
秦深應聲看向她,反問道:“那你呢?”
徐佳異别開視線,看向池塘,也許是因為邊上是白色的牆壁,加上正午陽光,池水顯得清澈。雖不易見底,卻也能隐隐窺見底部有些綠植,一如她心底正萌芽着的不知何物。
徐佳異不會說讓人聽起來舒服的話,因為她很少和人交際攀談,除去需要同聲傳譯的場合,她會和接力替換的人交流之外。所以她沒有獨立創業,成立翻譯工作室的想法。她也知道,自己這樣頻頻回避秦深,其實是不應該的,拿錢就要辦事,而她要辦的事,無非是提供回應。
她隻好說:“我是認真的。”
徐佳異說這句話的同時,秦深發現遠處天上飄了個藍色的圓形氣球,上邊印着超人圖案,看樣子應該是買了氣球的孩子不小心松了線,讓氣球飛了出去,那孩子估計正哭鬧呢。就像他小時候一樣,秦深想。
他掉進這裡的那天,就是在次園這附近玩,喜歡的鋼鐵俠氣球不小心脫了手,往高空飄,任他怎麼跳,怎麼伸手,都夠不着,隻能看着它往前,往高處飛。他也追着氣球跑,沒注意看路,撲通一聲掉進了池塘裡。
好在水不深,侍應生們把他撈起來之後,他邊咳嗽,邊哭着說他要他的氣球。秦教授直接讓人給他買了兩把,讓他可以一手抓着十二個氣球的線。秦深卻還是不滿意,說就要之前那個,這些都不一樣。
秦教授當時說:“沒想到,你爸還能有你這樣專一的小孩。”
這句話秦深已經忘記了,此刻的他隻感覺,當初飛遠的氣球現在飛回來了,雖然離他還是有一段距離,可他已經長高了,長大了,有能力了。
秦深說:“那走吧,我們去主園的包間吃飯。”
吃飯中途,徐佳異想起來自己還沒有關心過秦深所說的不舒服,便問他:“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秦深伸手探了探額頭說:“不知道,我感覺不出來。”他又湊近了些徐佳異,“你幫我看看。”
徐佳異騎虎難下,隻好顫顫伸出手,手背貼上他額頭,是有點燙,但她也分辨不清是人體自帶的體溫,還是生病帶來的高溫。而且秦深這貴體要是傷着了,誰還認那份協議?不僅沒有人會認,還可能會有人來追責,說秦深就是為了送她去地鐵站才着涼的。
所以徐佳異說:“等會去醫院看看吧。”
“好啊。”秦深想也沒想就答應,“你陪我去嗎?”
徐佳異點頭,嗯了聲。
秦深心情愉快地吃了飯,在徐佳異的陪同下去了醫院。隻是他給家裡人慣得,不懂如何挂号就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