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異穿得正式,雖然秦深沒有特意交代,但看見一身西裝襯衫領帶還整了發型罕見版本的秦深後,她就知道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
秦深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司機開着黃牌的黑色普爾曼送他來,又請兩人都坐在後排。後排座椅舒适得像沙發,空間也寬敞,徐佳異就算不顧及形象地整個人癱倒着伸直腿都完全足夠。
徐佳異卻開始提心吊膽。回家在她眼裡本來就和見家長挂鈎聯系在一起,更何況回老家?回老家見到的會是什麼人她還不清楚嗎?而且她還沒有見過傳說中的秦深爸爸,她很擔心。
秦深爸爸自己是大有成就的企業家,妻子是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兒子是年少有為的......接班人?或許在他們那個世界裡是這麼稱呼的。總之,秦家,或者說何家——徐佳異知道秦深的爸爸姓何,在徐佳異眼裡,他們是很注重某些......徐佳異無法準确地說出他們在乎看重的東西,但知道她沒有這些東西。也正是因為她沒有,所以她戰戰兢兢。
而她之所以感到退縮,或許是因為......徐佳異不敢看秦深,但秦深出現在了她心裡。
徐佳異不專心地盯着窗外風景,發現還路過了不久前她才進去過的派出所。再過一陣後,熱鬧的一片紅色的村鎮就出現在她視線裡。
雖說是村鎮,雖說比不上上元公館或是香山府那一片的新鮮豪華,可比她老家的環境要好上太多。沒有純磚頭砌成的房屋,沒有泥濘不堪的泥巴路,就連宗祠之類的祠堂,都建得恢弘無比,尤其是在紅色大棚、紅色橫幅、對聯、鞭炮之類的一片大紅之中,更顯得氣勢逼人。
司機就這樣在徐佳異的驚愕之中,默默地将普爾曼停在何氏宗祠的大門附近,又來為徐佳異開車門。
徐佳異自覺地挽上秦深曲起的胳膊,在心底暗暗罵道:“早不跟她說是這樣的大場面......”
秦深拍了拍她握着拳搭在他臂彎的手,安慰道:“别緊張。”
徐佳異便松開手掐了他一把後,摟着他手臂,又露出标準的笑臉,留秦深自己表情難看了一會。
秦深帶她跨過門檻走進堂内。大門不過是第一道檻,裡邊别有洞天。但也就是從門外到門附近,再到剛剛入門的這一段路,就有不少穿着暗紅色袍子,戴着翡翠、佛珠、玉牌之類裝飾的長輩和秦深打招呼。徐佳異隻好跟着微笑點頭,又在秦深叫出具體的稱呼後,重複一遍地問好。
秦深最後帶徐佳異走到裡邊一間屋子裡。徐佳異并不陌生屋子古色古香的木雕裝修風格,卻依舊被其中的肅穆莊重和大氣震撼。
屋裡有同為木雕的桌椅,椅子上都坐了人,穿着和徐佳異一路走來遇上的人都差不多,隻是袍子上的圖案看起來要更為繁瑣精緻一點。
座位之中,最為突出的,是穿着普通單調的連帽衛衣,紮着丸子頭,看起來有些無所事事的背影。
領先注意到身後動靜的陳歆怡轉過身來。
同桌長輩同時朝秦深這裡看,又招呼道:“小深來了,這就是...佳異吧?”
笑得臉都有點僵了的徐佳異沒想到自己會被認識,視線也有些僵硬地看向秦深。秦深倒是自如,一一稱呼着朝他們問好,又笑着看向徐佳異,示意她和剛剛一樣,重複一遍就好。
徐佳異隻好再笑着打招呼。
“哎,好,好,既然小深和佳異來了,那歆怡就和年輕人一起去玩吧,不然你一直聽着我們這些老頭講話,都要煩咯。”歆怡爸爸身邊的伯伯這樣說。
陳歆怡毫不猶豫地站起身,終于露出笑臉,語氣歡快地朝長輩們道别,又蹦蹦跳跳地走進隔壁另一扇門,途中還看了徐佳異一眼。
秦深便也跟着陳歆怡的話頭,和長輩們道别,轉個身又帶着徐佳異離開,走在陳歆怡身後。
等兩人走進裡屋的時候,陳歆怡早就橫着窩在主座那一排之中的一把寶座似的木頭椅子上了,膝窩和頸窩同時靠在椅子兩側扶手上。
但這種椅子磕得渾身難受,陳歆怡的動作并沒有維持多久,她就坐了起來,又甜甜地朝徐佳異揮手:“Hello,姐姐。”
徐佳異揚起笑臉,回應說你好。
陳歆怡笑着聳聳肩後,就垮下了臉,語氣不耐地對秦深說:“你怎麼才來啊,大哥,你知道我在那坐得都快成僵屍了嗎。”
秦深卻是先向徐佳異介紹說:“她就是我們那天去的寵物公園的老闆,陳歆怡。”後又帶她坐在側邊的單人椅上,兩人之間隔着方圓形小木桌。
“噢!”徐佳異笑道,“歆怡,你好。”
“哦!你們去了哪家?”陳歆怡也熱情地應了聲,饒有興緻地說,“姐姐你也養了寵物啊?”
徐佳異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陳歆怡說:“我也有!我養了一隻小狗,它今年兩歲多了。”
徐佳異說:“我...我的年紀比較大,快九歲了,它的兩個寶寶也六歲了。”
“好好啊,還能留在媽咪身邊。”陳歆怡忽略年齡和品種感慨說,“我的小狗也是女孩,它特别鬧,還挑食,你們家的小狗也會這樣嗎?”
“它們......之前留在老家,基本上是有什麼吃什麼吧,是最近才來燕南的。”徐佳異說着,也放松了點,既是因為陳歆怡是年輕人,也因為她友善,還因為她同樣養了小狗。
兩人的話題就圍繞着自己家裡的小狗展開,有說有笑的,把秦深當成了空氣。
被忽略的秦深坐在一邊,卻不覺得無聊或是生氣。因為他帶徐佳異來這一趟,就是為了讓她認識陳歆怡的。
陳歆怡今年不過十八歲多點,還沒到十九歲,依舊在上大學,和他們倆比起來是個實實在在的小孩。但陳歆怡的媽媽,是音悅谷景區,也是瑞麟國際的實際老闆。歆怡的爺爺,是這一帶有名的地産大戶,那些商場酒吧街寵物公園就是他手裡的持有物。而更為重要的,是歆怡的太姥爺、姥姥和姥爺。
如果秦深知道徐佳異那天坐在五個八慕尚裡想到的“登山比喻”,那麼他會向徐佳異介紹說,歆怡的姥姥一家,就是站在更高處向下售賣門票的人,而且是每一次都選對方向站對位置的那種。
看着手舞足蹈的陳歆怡,和捂着嘴大笑的徐佳異,秦深想,就算不跟他在一起,就算那什麼一年的協議到期之後,徐佳異不想再搭理他,那也沒關系。因為隻要認識了陳歆怡,徐佳異在燕南就不會再孤立無援。
不僅不會背無所靠,徐佳異甚至可以橫着走。
陳歆怡是個什麼樣的人,秦深清楚,她會願意幫徐佳異的。
“歆怡!”
一聲叫喚打斷了兩人的聊天,也讓秦深回過神來,在徐佳異看向他之前,先移開了視線。
“歆怡!爺爺要來啦!快出來!”歆怡的爸爸老何走進裡屋,朝三人說。
發現陳歆怡又一次垮下了臉,徐佳異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秦深。
秦深拍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又朝陳歆怡說:“趕緊的,走吧。”
三人跟着老何一同出門,又再穿過徐佳異方才走進來時經過的所有地方,回到祠堂大門外。
普爾曼已經停到了一邊,此刻正引起大家注意的,是從馬路另一頭浩浩蕩蕩開來的黑色車隊。
看起來像老爺車的豐田皇冠133領頭,緩慢地朝祠堂門口移動。跟在老豐田後面護送的,是兩兩并排着的三排黑色幻影。而路兩邊一個接一個站滿的,是穿着紅色旗袍雙手交疊持在小腹前恭候着的的禮儀們。
陳歆怡扯着嘴角,一臉無語地吐槽道:“他不是說他要低調出行嗎......”
爹地老何在邊上解釋道:“挺低調的呀,那車都多老啦!是你爺爺年輕的時候買的啦,那時候你爹地都還沒你大呢!”
陳歆怡依舊維持着無語的表情不想說話。
而一邊的徐佳異則是被歆怡爺爺的派頭震撼到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