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季正風還是一點不了解他,我行我素得讓人覺得好笑。
大約是仗着今晚人多,氣氛又恰到好處,覺得他們父子倆再怎麼不睦,也不至于在衆目睽睽下翻臉。
季宴舟摸了摸侄子的頭,“叔叔還帶了巧克力給你,在外面客廳,自己去拿下好嗎?”
小孩子最愛甜食,侄子當即就歡呼着跑了,季宴舟才掀起眼皮,沒什麼情緒地望向對面,“你總這麼提我媽,會讓我以為你們從前很恩愛。”
但事實是,在他出生後沒多久季正風就出軌貼身秘書,一個又一個的小三打電話、制造偶遇來挑釁,硬生生給沈向初逼出了抑郁症。
二十多年過去,季宴舟仍然清楚記得,沈向初被抑郁症折磨得瘋狂自殘,躺在床上形銷骨立時,季正風正帶着他的情人在國外度假。
哪怕是這樣,沈向初臨終時也沒說要永遠記恨季正風的話。
她隻是摸着季宴舟青澀稚嫩的臉。
說“對不起。”
說“媽媽永遠愛你。”
“以前聽你的話,是因為我還沒有能力。”季宴舟的外貌隻有3分遺傳了他的母親,并在年歲漸長後将遺傳來的柔和褪的一幹二淨。
他眼底依然冷冷淡淡的沒什麼情緒,但就是這樣,才讓人渾身發涼。
“現在你覺得,還能支配我嗎?”
“季宴舟!”季正風氣得拍桌子,“我是你爸!”
季宴舟聲音很輕,“如果能選,我希望你不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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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枝哼哧哼哧把一大堆行李搬回宿舍,稍微收拾了下,外面天已經全黑了。
他還趕着去公司排擋直播,沒時間吃飯,隻能去超市買了幾個面包墊肚子。
出來時,正好撞見周翊禮。
“簡枝?很久沒見你了。”
簡枝尴尬地哈哈兩聲,“最近比較忙。”
他現在對周翊禮的感官有點複雜。
作為朋友他的人品肯定是沒問題的,認識以來大大小小幫了簡枝好幾次,甚至還披着馬甲給他刷了好幾萬禮物。
但就是溫燭的事,簡枝心裡很難不有疙瘩。
“學長,”簡枝糾結來糾結去,還是覺得當面說清比較好,“你知道溫燭喜歡你嗎?”
周翊禮明顯一愣,“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溫燭他、可能對我們倆有點誤會。”簡枝盡量把事情描述得溫和一些,沒必要讓周翊禮也跟着内疚,“他發現你給我刷了禮物,以為我們倆……嗯。”
“他找你了。”周翊禮顯然是對溫燭非常了解,“動手了嗎?”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現在再提好像簡枝在背後說人小話告狀,他沒正面回答,隻說:“學長,本來你的感情問題我是沒資格插手的,但是吧……”
“就、希望你能和溫燭好好談一談。”
“對你、對我、對大家都好。”
周翊禮耷拉着眼皮,看樣子是在思考。
簡枝也沒再多說,看app上公交快到了,立馬小跑着出校門。
……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簡枝又是忙着收行李,又是忙着搬家,到了這會兒在有空到群裡安撫粉絲。
【樹杈子:大家不用擔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今晚會九點準時開播哒!】
他一邊打字一邊往公司走,沒注意到前面還有個人。
“嘶——”簡枝捂着額頭,“對不……季總?”
“您這麼晚了,還來公司加班?”
季宴舟穿了件深灰大衣,門口的燈自上而下,在他臉上籠了層沉悶的光影。
眉眼耷拉着,唇也抿成一條直線。
這是……心情不好?
換做以前,簡枝肯定想有多遠躲多遠,不觸這個眉頭。
偏偏季宴舟今早剛給他花了大錢,金主爸爸大方得讓他願意做出氣筒。
“季總,今天這麼冷,你怎麼不戴圍巾呀?”
12月初臨安氣溫驟降,最低已經掉到了0度,簡枝晚上剛出宿舍就被凍得一哆嗦,又跑回宿舍加了條圍巾。
當然是季宴舟上午剛給他買的,最貴、面料最好、最保暖的款式。
季宴舟;“不冷。”
他待的地方都有暖氣,更何況從車裡下來到進公司不過幾步路。
但有種冷,叫别人覺得你冷。
簡枝不聽,動手就把脖子上的圍巾拆了下來。
他動作極快地伸手碰了下季宴舟脖頸,果然是一片冰涼。
“來,戴我這條。”
簡枝和季宴舟之間雖有身高差,但不像男女之間差得那樣多。
他一踮腳,圍巾就輕松披了上去。
可與之相對的,是兩人距離驟然拉近。
季宴舟漆黑的瞳孔裡倒映出簡枝的全部身影。
青年的面龐還未完全褪去青澀,嘴唇紅潤,下巴瑩白而小巧。
視線控制不住上移,四目相對的那一刻。
季宴舟耳畔。
心跳聲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