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很輕,像是一片羽毛順着風輕柔飄落水面,隻引起一絲絲漣漪,萬物皆不被驚擾。
可何有琪卻止不住的縮瑟着,姣好的面孔更加蒼白。
這輕輕的童音令她無比恐懼。
她從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
無論是那個怪物離開之前還是之後,那個怪物暴怒雜亂文具店的物品尋找她時,她都沒有聽過這個聲音。
在某些極度恐懼的時刻,兒童的聲音往往比怪物的嘶吼更加恐怖。
明明還是白天,何有琪卻再次感到了如墜冰窟的感受。
她縮塞在這陰暗的一角,陽光也無法照射進來。
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孩童。
說是孩童,可這個時候真的能有孩童在街上随意亂跑嗎?而且還能告知她那個怪物的動向?
她可不信那個恐怖的怪物會放過一個孩子。
何有琪已不敢細想那個童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她打定主意不理會那個聲音。
繼續蜷縮在黑暗裡。
童音再次響起,“他朝右邊的街道走了。”
依然很輕很輕。
不要理會,不要理會,不要理會。
何有琪在心裡默念,告誡着自己。
無論那個童音說什麼她都不會出去的。
何有琪等待着聲音的下一次響起,在心裡将其打上引誘她出去然後吃掉她的怪物同類。
不知過了多久,何有琪緊閉着雙眼,雙睫止不住顫抖,整齊打理的頭發此刻亂糟糟的,像是被人拖拽着抓散了頭發,額角也因此撞到了地面,砂礫嵌入傷口,暗紅的色澤浸透了表面,反而堵住了溢出的血液。
何有琪蜷縮着,頭埋進身體裡,陷入黑暗中。
她靜待着童音的下一次蠱惑。
可,聲音再沒有響起,仿若前兩道隻是她的錯覺,輕輕擦過耳邊又散去。
何有琪有些慌了。
若是那道聲音的主人繼續開口,她心中對其是蠱惑她出去的怪物一事将更加确定。可聲音不再想起,似乎隻是路過随口一說,說完了該說的,隻是聽衆是否做出反應并不在意。
何有琪的顫抖着睜開眼,目光再一次移到那條細長的縫隙之上。
她該出去嗎?
九三在文具店躺在地上的一個還算完整的貨架處坐下。
她已經開口過兩次,并不打算再次出聲。
異種将人類視為食物,人類躲藏着異種,恐懼身體被撕扯,血肉被吞下。
藏在文具店裡的人類很明顯已經被燒水壺異種盯上了有一會兒,在被異種發現後還能逃離甚至躲起來。
她已經很厲害了。
這樣的話,這個人類的警惕心同樣會很高。
九三已經将燒水壺異種引到另一條街道,這段時間是安全的,她現在可以出來的。
但若是耽誤了太久,燒水壺異種意識到九三騙了他,肯定會回來,到那個時候九三可能就幫不了這個人類了。
時間有一點兒急,但除了剛開始的兩句話,九三再沒出聲。
這個時候說的越多,人類越會警惕,不如等待人類自己出來好了。
九三在的位置人類看不見,她不打算跟這個人類面對面交談,如果九三是人類就直接讓她看到自己,也可以省點事。
可九三不是,在這種末世裡,一個非生命體的突然覺醒并不是什麼好兆頭吧。
玩偶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沉靜籠罩了這間不大的文具店,街道上躺着不知是誰的殘肢,灰塵在陽光下染上暖色,清晰緩慢漂浮,不知從何來又将落到哪出。
不知過去多久,房頂上傳來一道聲響,又什麼東西在緩慢的移動着,輕輕的,發出盡量小的動靜。
九三坐在貨架處,布料小腦袋微微上擡,漆黑的圓眼珠盯着移開的隔層,視線中,一個在人類中顯得嬌小的身影試探着伸出了一隻沾滿灰塵的手。
何有琪最終還是決定出去。
太煎熬了,待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她無比煎熬,這種等待死亡的感受,仿佛下一秒執着鐮刀的死神就将舉起手中沾滿不知多少冤魂血迹斑駁的鐮刀揮起,收割她的頭顱,實在太難受了。
無論那個發出聲音的東西是什麼,何有琪都決定要看一看。
暴怒的怪物突然再無動靜不是假的,門被暴力摔砸的聲音不是假的,怪物奔跑震顫的響動也不是假的,此刻文具店内的安安靜靜同樣不是假的。
何有琪此刻瘋狂不止的心跳,腦漿雜亂卻有一種好似要沖出腦子的直覺更不是假的。
她要出去,錯過這次就真的再沒有下次了。
那狂亂肆虐她腦子的直覺告訴她。
何有琪幾乎是痛苦的扶住自己的腦子,她很想呼救,很想叫出來,可她知道,她絕不該在這種時候發出任何不必要的聲響。
細細密密的汗水布滿了額頭,何有琪慢慢平靜下了。
這一路上,從被那個怪物頂上,她無數次幾乎就要被怪物啃食,甚至好幾次已經被怪物抓住,在地上拖拽。
可她都逃離了,是她的身手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