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動了動，原本耷拉着随風飄蕩的觸手尖端卷起，箍住小玩偶的布料小手，緊了一下，又跟沒力氣似的從濕漉漉的白色布料上滑下去，被風牽引着在空中左搖右擺。

“大概還需要一個下午。”九三對大腦袋觸手異種的動作毫無反應，反而補了句，“棉絮很吸水。”

爺爺洗幹淨小玩偶時，都要在大太陽下曬個一兩天。

今天的太陽不算大，應該算是多雲天氣，這種天氣可能得曬得更久才能幹。更别說現在還是十二月份，溫度本就不高。

估計是要在這裡挂個兩三天才能幹。而現在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九三想。

時間有些久，去爺爺跟小主人家裡的時間又要往後推了。但倒也沒什麼，九三不着急，房子就在那也不會跑，時間相當充足。

而且，九三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棉絮吸了水，身體變得很沉重，但也變得幹淨了。身上的血水和一路走過來避免不掉沾上的其他髒髒的東西，都被洗掉了。

現在是第三天的早上，她也基本上差不多幹了。

兩個夜晚前，遍地狼藉玻璃碎與粘液混合的醫院三樓走廊裡，大腦袋觸手異種被炙烤得有些焦灼的觸手卷起九三的小手，玩偶一下脫離地面，又一次被異種提溜着到眼前去。

異種藻綠色部分擠壓着黑色瞳孔，讓瞳孔不得不到處奔跑，上下左右，眼珠裡的每一處都溜過一圈。大概是藻綠們終于找到滿意的地方，不再擠占位置在眼眶四周安安分分的停下，黑色瞳孔也終于能喘口氣，停在眼眶的中部。

與玩偶一黑一紅的圓眼珠對視上。

玩偶上下擺了擺，是異種的觸手在晃動。

九三瞥了眼卷着她布料小手的觸手，觸手上有接觸到她布料的吸盤此刻全都是閉合的狀态，附近原本因戰鬥殘留的黏液也在宋滿望和顧落兩人合力擊出的異能量團的炙烤下揮發消散。

“吸盤分泌出的黏液有傷害作用嗎？”九三記得，走過來的路上聽到何有琪的聲音，她讓其他人避開黏液。

可玩偶一路沿着地上留下的透明黏液拖痕過來，在剛剛的樓梯上，因為被突然的爆裂聲震到，還摔下了樓，摔的時候，也觸碰到了地面上的黏液，并無危險性。

親身實踐的，不然，九三現在身上就不隻是半邊一紅一白這麼簡單了。

“能控制”，大腦袋觸手異種給出回答，又補了一句，“有腐蝕性。”

小玩偶點點頭，懂了他的意思。

吸盤分泌出的粘液具有腐蝕性，但這一點可以控制，大腦袋觸手能決定吸盤分泌出的粘液有沒有危險。

就像大腦袋觸手異種在跟宋滿望幾人戰鬥時，觸手上分泌出的粘液具有腐蝕性，有危險，何有琪才會提醒其他人。

而九三跟着尋過來的留在地面上的透明粘液沒有腐蝕性，不危險。才會摔在粘液上面也沒有任何事。

至于現在卷起九三手那部分觸手上閉合的吸盤，大概是剛剛一直分泌的都是有危險的粘液，可能還有些殘留，或者需要時間轉換成無危險性的。大腦袋觸手異種才控制着讓他們閉合了。

不過，她仍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摔下樓梯之後，渾身都變得髒兮兮的。

玩偶的身體又擺動了好幾下，轉過來，轉過去。

大腦袋觸手異種又在搖晃他的觸手。

九三：“你在做什麼？”

大腦袋觸手：“看玩偶。”

九三：“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大腦袋觸手：“我也不喜歡。”

大腦袋觸手異種由衷的表達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說話慢吞吞的，又丢下一句，“你很髒”，完全不知道委婉兩個字怎麼寫，字字句句在人類之間都可以算是相當直白紮心的話，讓交談的雙方面露尴尬，心裡怒罵“這人會不會說話”的程度。

不過幸好，他對面的是一個有意識的玩偶，不是人類。

他也不可能跟人類這麼說話。

畢竟，人類在異種眼中隻是食物。

你會跟你的食物說這些嗎？

顯然不會。

反正大腦袋觸手異種并不想理人類，人類不值得他與他們交談。

玩偶說話也相當直白，點頭承認他的話，這确實是玩偶内心的想法。

現在自己就是很髒，不喜歡。

但小玩偶還記得自己是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髒了。

九三：“是你先攻擊他們的嗎？”

雖然這幾乎毋庸置疑，但秉着嚴謹的态度，九三還是決定先問問。

大腦袋觸手異種點了下他相當臃腫的大腦袋，“我發現了，瓶子裡的吸水管被移動了，醫院裡的東西我都清楚。”甚至還相當貼心的說明了他發現他們的過程。

“所以你攻擊了他們？”

“打破玻璃後攻擊了他們。”異種相當嚴謹。

九三點點頭，知道了那第一聲害的她摔下樓梯的巨大聲音是大腦袋觸手打破玻璃的聲響。

“你變得很髒跟這個有關。”大腦袋觸手異種意識到了九三問他這個問題的原因。發出的雖是問句，但幾乎已然确定。

他并不受黑暗的影響，在資料室裡時，玩偶身上雖然有着多日累積的灰塵，但也沒這麼髒。

更何況玩偶有自己的意識，不至于特意把自己變髒，去血水裡滾一圈。

沒有生物喜歡自己髒兮兮的，他更是不喜歡。

“我正在下樓梯，你弄出的聲響驚到我了，沒踩穩，一半身體摔到血水裡去了。”九三直白地說。

大腦袋觸手異種慢吞吞地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

玩偶陳述了事實，他知道了事實而已。

而且，這具身體留存的記憶告訴他，從高處掉落并不會讓一個由布料和棉絮做成的玩偶受傷。

沒有□□，不會感到疼痛。

也不過表面變得髒污。

“剛剛為什麼不躲開？”大腦袋觸手異種問起了另一個問題。那兩個人類弄出的異能量團有些威力，但隻是在攻擊到來之前避開，玩偶應該做得到才對。

“那個異能量團不會傷到我，觸手包住異能量團的時候你應該就知道了。”九三毫不避違地說。

事實也确如九三所說，宋滿望和顧落的異能結合成的能量團威力很強，要是真的被擊中，九三肯定會被瞬間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