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澤克也看見鈴木統子剔透的雙瞳映出了自己,十分渺小、非常懦弱的自己。
有超能力,可那又算什麼……
“我十分看重你的天賦。”
她用期望重壓在那個弱小的自己身上。
“殺死這群老鼠,克也,你會變得和我一樣。”
悅耳的女聲爬進他的耳道,一寸寸附上骨髓。
鈴木統子注視的眸子的映影裡,他越來越小,而芹澤克也眼中的她,越來越龐大,讓他恐懼。
她是遮天蓋日的烏雲,手臂正撐起雨傘的陰影。
如果可以——
即便那些人傷害了芹澤克也,他其實也不想傷害對方。
雖然芹澤克也的超能力暴走、無意識間成為危害已經對人造成了攻擊。
攻擊行為的本身,就讓他崩潰。
他真想——
單向玻璃後,有個人從地上起來,對着鏡子撥弄頭發。
他似乎有些疑惑,想要靠近玻璃仔仔細細看進去,卻被人喊住。
“佐藤,聽說你迎來了第二個寶寶,恭喜呀。”
那人欣然回頭:“好久不見,聽說你最近調部門了?”
“調到一個小部門當股長。”
“升職了哇,真厲害。”
芹澤克也恍惚道:“不……不用了。”
“為什麼?”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隻是個有超能力的笨蛋。
“力量無法解決一切,”鈴木統子道出芹澤克也說不明白的想法,“應該還有别的辦法吧?是嗎?”
芹澤克也點頭。
鈴木統子睜目,眼光刺向他。
與可愛毫無關系,充滿威脅的眼神。
她的瞳仁鞏膜界限過于分明,眼光流轉,眼睛變作閃閃的碎玻璃,每一眼都割傷他,盯着他,仿佛在說:克也,你讓我失望。
芹澤克也忽然覺得手中雨傘重得他擡不起來,又放不下。
鈴木将面對這樣熟悉的場面,樂了,對芹澤克也說:“别僵住了,上一個對老媽說這種話的,已經被趕出家門,時刻面臨着導彈偷襲咯。”
芹澤克也不知道他在說誰。
好人都太懦弱,往往也不聰明。
鈴木将打了個哈切,不用心地勸道:“芹澤你呀,還是快殺了他們吧。”
毋庸置疑,鈴木将和鈴木統子是像的。
小孩子崇拜強者、模仿強者。
這也讓“弱者”傷了心。
過去。
“統子,力量是無法打動人心的。”
擁有絕對強大力量的鈴木統子傲慢道:“是嗎?人類追随強者,就連小将也深深崇拜我。”
無法反駁的對方慘笑。
語言是刀,鈴木統子持刀精準地捅進了他的心髒。
因為是夫妻,所以知道怎麼才能最傷害到對方。
怎麼樣,當然是孩子了。
爸爸認為兒子追随媽媽,對他傷心;媽媽覺得兒子更愛爸爸,也對他傷心。
他們站在鈴木将的兩端,對立地拉扯他。
身不由己接近分裂的鈴木将想:混蛋父母。
現在。
提到了前夫心情不好的鈴木統子沉下臉來,命令道:“克也,聽話。”
鈴木統子沉着的臉也美麗得熠熠生輝。
太奪目了,顯得背對着單向玻璃後的人都是一副薄情虛僞蝼蟻相,而她是火焰,所有接近的人都會變成燙手的灰燼。
芹澤克也覺得……描述有點不正确……但确實——
此刻的鈴木統子比起來自地獄的惡魔,更像是魅魔。
就是漫畫遊戲的那個。
她用她的強大、危險、殘酷、美麗……甚至是邪惡,引誘着芹澤克也。
鈴木統子當然是魔王啦,但是、但,芹澤克也真的……
想要追随她。
想要讨她歡心。
他像受到魅魔引誘一般,失去自控。
芹澤克也凝視她,手掌握緊雨傘,邁步走向自己的前方,單向玻璃的背後。
不需要繞路。
他用傘尖指向玻璃,玻璃便轟然炸開。
碎片變成雪花一樣柔軟地落下。
人們暴露在地下室中,先是驚慌失措,然後看着徐徐靠近的芹澤克也,露出真切的困惑:“你是誰?”
他們感到恐懼,但沒有人記得自己帶給他人的恐懼。
芹澤克也腦中的那跟繃緊的弦斷開。
忘記自己究竟是怎麼,又發生了什麼,他隻感覺能量源源不斷湧出眼眶。
像他的眼淚。
地面的鮮血彙聚成河流,汩汩流向鈴木統子,被她踩在腳下。
芹澤克也見到鈴木統子對他露出了微微的微笑。
他終于取悅了她。
鈴木統子滿意地打了個響指。
腳下的血流,破碎的鏡面,損毀的軀體都在芹澤克也面前消失了,而那面單向玻璃,完好無損地在他面前。
——是幻覺。
下巴長度驚人的白衣念珠男人從玻璃後走出,臉上有一道醒目的傷疤。
霧藤前夜,爪第七分部正式成員,代号為傷的幹部,能制造幻覺,給予敵人最深刻的絕望與恐懼。
“芹澤,做得很好。”
鈴木統子心情很好,獎勵地摸狗。
她擡手的瞬間,芹澤克也已經不自覺地彎下腰了。
他自己還驚訝呢。
鈴木統子摸摸狗頭。
一開始就看出這是幻象的鈴木将揚眉,調侃他:“噫,老媽這人好可怕的,是不是?”
芹澤克也臉紅搖頭:“沒有……”
他覺得自己的反應好丢臉,但社長的撫摸又好柔軟。
鈴木将爽朗地笑着說:“假如我是你,我就恨她了。”
小少年時常警惕地審視老媽的組織爪的成員,觀察、評估他們的實力。
大多數人他不覺得有怎麼。
很一般,沒天賦,蠢貨。
鈴木将的目光輕輕掃視過極聽話的男人,嘴角上揚起的幅度略略微妙。
鈴木将不覺得五超有多麼厲害,但至少此時,芹澤克也的實力遠超他。
島崎亮也是。
未來可不一定,他正在慢慢積蓄力量。
鈴木将的視線集中到鈴木統子的身上,合身剪裁的高級西裝勾勒出她的輪廓,身軀筆直、挺拔,從不萎靡、虛弱。
這個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