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來飯菜的細嫩雙手,燙紅了幾塊。
鈴木統子把手藏在背後,沒有顯露任何表情與情緒。
“手受傷了?”最上啟示輕描淡寫道,“下次注意點。”
他拿起筷子,嘗了嘗秋刀魚。
鈴木統子:“好吃吧。”
最上啟示:“嗯,好吃唷。”
接着,他又夾起一筷子喂給了鈴木統子。
一個盈盈笑,一個沒情緒,嘴巴都塞滿,但誰也不認輸。
鈴木統子面無表情地吐了。
她輸了。
最上啟示展顔微笑。
他對外的僞裝在尴尬的古早綜藝節目做無實物表演裡,訓練得很好。
總之,鈴木統子覺得,這個大人是變态。
每一天,他不僅要她做家務當保姆,還要她安靜呆着坐着,然後側橫着躺在她的腿面上,淺淺休憩。
一顆大人腦殼,躺在鈴木統子小小的懷抱裡,她都懷疑自己支撐不住。
關于這個,鈴木統子認為:因為最上啟示的母親死了,所以把自己當成媽媽了。
該死的老登!
她惡心又沒辦法。
推又推不動。
“用手摸摸我的頭,統子。”
最上啟示眼睛都沒睜,眉頭擰着,像一塊悲情的三角符号,緊閉雙眼下令道。
鈴木統子想用手直戳老登眼睛。
她也是這樣行動的,可擡起的手掌卻被莫須有的力量裹挾,越過既定目标,去向了頭頂——
最上啟示的頭發很軟,很軟,像春天泥土上新冒出來的嫩芽,前晚的淩晨剛下了雨。
在鈴木統子的輕撫下,他慢慢放松,眉眼逐漸舒展。
最上啟示安靜的時候,看起來沒那麼壞,雖然此刻的鈴木統子不受影響極其堅定認為這個人壞,可再壞麼,他至少是有苦衷的壞人。
他長得很好,不是那種英俊類型的人,而是讨人喜歡的、溫和無害的、似乎有故事的人。
在最上啟示十六歲,這些品質更勝,而且還多了脆弱。
節目制作人為了博收視,沒有征求最上啟示的意見,直接将他可憐的家庭、糟糕的境地,暴露在了大衆眼光下。
一個孱弱、愚蠢、哀傷的人。
那些都不重要。
最上啟示悠悠道:“統子,你是個脆弱、傻瓜、悲傷的人。”
鈴木統子:……恨!
可她不知道怎麼宣洩這股恨意。
鈴木統子直勾勾盯住最上啟示,玻璃一樣的眼眸映出他的模樣。
她就像一面薄情寡義的鏡子,照出别人的欲.望。
最上啟示的欲.望……為了消除掉永遠不會消失的怨恨,毫無頭緒不斷地彷徨在世間。
還有……
最上啟示睜眼,眼仁漆黑,閃着水亮。
“統子,你當過媽媽,我要你像安慰他一樣安慰我。”
鈴木統子不知道怪人在說什麼。
但身體又自動開始了,她手上的動作微變,指尖從額頭拂過鼻梁,來到鼻尖,點了點;接着再低頭,兩人的鼻尖輕輕相抵,小動物般蹭着;最後,鈴木統子彎下身體,嘴唇柔柔碰了碰他的額頭。
她擡頭,繼而偏着腦袋,用嫩乎乎軟綿綿的臉龐挨着最上啟示的臉頰。
他們這樣呆在一起,很久。
久到被安慰的人終于從喉間吐出一口濁氣,心中的煩惱像雲霧一樣散去。
這個法子一直很有用。
可鈴木統子卻更恨了。
這個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控制了自己——
她的内心,那股攻擊的沖動,想拉着世界和自己一起去死的預感,毀滅世界,毀滅自己,越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