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在桀桀怪笑。
聲聲調調,如同總不結束的噩夢。
鈴木統子終于落了眼淚。
她說出了一句很像媽媽才會說的話:“放過我,我能不能有自己的人生?”
最上啟示非要鈴木統子哭,有什麼意思呢。
他本就打定主意,等鈴木統子實施征服世界計劃後,再吃掉她的靈魂。
反正這個極其危險的家夥,本就心生死意。
——不如說,最上啟示隻是在滿足自己。
他以屍體的視角、世界的視野,看着環境裡的鈴木統子,她哭泣起來,就是普通小女孩。
一個悲慘的孩子。
和最上啟示極其相像,沒有愛,也拒絕愛的人,向往幸福,走向死亡。
他們是兩個極端對立的符号,可又殊途同歸。
最上啟示忽地有了個可笑又愚蠢的想法。
他隻是想化解自己的怨恨——想被人愛——無條件地被寬慰、無理由地被原諒。
生前深陷泥潭,死後被怨恨困住的惡靈,徘徊在人世間,想化解怨恨和苦痛,想被人溫柔對待。
天啊,這使最上啟示更像一個傻瓜、脆弱、悲傷的人了,怪不得過不好自己的命運,活該。
砸下的屍體,如山一樣壓迫着鈴木統子,她啜泣着,身體軟熱,像貝殼裡的爛肉,輕輕發顫。
“鈴木,”屍體和世界一起說話了,“你變成大人好不好?”
話落,鈴木統子的身體逐漸拉長……
她在快速長大。
靈魂原本的記憶與情感回歸——
力量沒有。
鈴木統子決定把惡靈升級為耗子。
她輕易擺脫了屍體的壓迫。
屍體翻了個面,仰倒躺在地上。
“是我小看你了。”
鈴木統子站直身體,手輕松地放身側,打了個響指。
瞬間,虛無之地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空白,每個角落都擠滿了哀嚎的黑影。
屍體最上啟示都不免誇贊起來:“你把力量都藏哪裡去了?”
原來他對鈴木統子的束縛,沒有作用。
最上啟示略略期待地仰望着鈴木統子,問:“你覺得怎麼樣?”
他對她做的,可都是她對别人做過的事……除了……嗯。
鈴木統子微微地微笑,絲毫不在乎:“惡靈果然不是真正的活着。”
惡靈曾經明白,現在不明白的——惡靈有唯一執念,而人活着卻能不隻為一件事,人三心二意,常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鈴木統子是人。
精神世界對鈴木統子幾乎沒有影響。
理由極其簡單——
鈴木統子是活的大人。
人是想死的動物,不管是小孩子還是大人,可論下定決心,孩子更容易去死。
因為他們的世界很小,被大人看輕的一件小事,足以令孩子産生超越生死的力量。
讓大人變回孩子,還是一樣的。
而鈴木統子,真正的鈴木統子,她已經活到了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盡管不那麼好,盡管極其不負責,可她的生命已經因為鈴木将的出現,變得寬容……
她也已經有許多,和幻境裡被折磨差不多的痛苦的經曆。
鈴木統子說自己得天獨厚稱心如意,可哪有不痛苦的生命?
“不值一提。”
鈴木統子在最上啟示身邊蹲下來,雙眼認真地凝視他,繼續說:“不過,我欣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