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副駕的鈴木将上車了,也一言不發。
就像熟視無睹鈴木統子的存在。
他們是距離親近的陌生人。
車輛啟動,慢慢駛出車位。
“喂。”
鈴木統子開口:“這麼大了,連怎麼稱呼都不會嗎?”
鈴木将說:“你不想來可以讓我爸來學校。”
鈴木統子就不讓父子倆見面,更别說這種事了。
所以鈴木将也隻是說說。
他望着窗外,逐漸遠去的景象。
鈴木将小聲喃喃:“老媽這樣是不對的。”
小時候還不清楚,長大了倒是很明确了:自己老媽不讓父子見面很違法。
鈴木統子不動聲色,慢慢地:“你就這麼想跟他一起抛棄媽媽嗎?你知道他是怎麼對我的嗎?”
鈴木将:“不要總說這種話。”
鈴木統子:“怎麼,說到你心坎了?”
鈴木将一時不知道怎麼說,語塞,後歎氣:“我就知道和你說話沒好話。”
鈴木統子:“回答我,鈴木将,你要和那個人一樣離開我嗎?”
鈴木将沉默,知道老媽她這人怪得很,不會說不要離開我這種正常人都會說的話。但他已經高中了,即将面臨人生中的第一道選擇題,要麼大學要麼工作,可這兩種都意味着獨自生活,獨立為人,最後:“媽媽,誰都會離開,沒有誰和誰能永遠在一起,人都是孤獨的。”
鈴木統子突然像精神病犯病一樣——
她失控了,猛踩下油門,對驚慌失措的鈴木将說:“那現在我們一起撞死。”
重來。
刺耳的哭聲。
嬰兒哭得通紅的小臉,紅彤彤,皮膚接近透明,脆弱得可怕。
他哭時,她也哭。
嬰兒慢慢長大了。
一個很年輕的媽媽牽着小朋友出門,手裡提着一個透明袋子,裝着赤色的小東西。
他在煙火大會撈的金魚翻肚皮了。
她們去給小金魚挖墓地。
中途遇到了一個16歲的黃毛少年。
少年對這位年輕的媽媽一見鐘情。
他自己說的,睜大眼睛張大嘴巴,神情誇張得不得了。
鈴木統子闆着個臉提醒:“注意分寸,我是媽媽。”
公園,他們刨了個小土坑,把金魚放了進去。
小朋友問這是在做什麼。
年輕媽媽說:“紀念死去的金魚。”
她又說:“你以後也要這樣挖個坑埋我。”
鈴木将更困惑了:“什麼意思?那裡面也有小将嗎?”
鈴木統子:“就是媽媽死了的意思,不知道。”
鈴木将問:“啊?爸爸媽媽會死麼?”
鈴木統子很冷酷:“會,人都會死的。”
鈴木将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鈴木統子把孩子弄哭了這時候不說話了。
莫名插入的黃毛少年試圖安慰:“那是很久很久以後啦,天上的爸爸媽媽會一直想着你,當然,我這個路過的家夥也會惦記你哦!等你慢慢長大,你會交到很多朋友,還會遇到一個特别愛你的人——你也特别特别愛她,她會陪你一起生活,那時候你不會覺得孤單啦。”
鈴木将說:“沒有,不會,缺了就是缺了,我會很孤獨的。”
黃毛不知所措,對小小的鈴木将在我頭上摸了好幾圈,說他會是最幸福的小朋友。
鈴木統子在一旁看着他們的互動。
玩得很好。
風輕輕吹過,仿佛金魚在水中重新遊動,濺起的水花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席地而坐,覺得陽光很好,灑在身上溫暖而舒适,于是躺倒在草地上。
鈴木統子歪了歪頭,出聲:“小将,以後媽媽死了,就把媽媽埋在這裡。”
鈴木将才不哭了又哇地大哭起來:“可是我會很想你。”
靈幻新隆覺得美豔大姐姐好壞啊,他才把人家逗開心。
他嚴肅聲明:“不要總說沉重的話啊,這位媽媽!”
鈴木統子撇過頭去,不屑于和小屁孩争論。
但她感覺胸口猛然千鈞承重,骨頭都快裂開。
已經不算輕地鈴木将趴在她身上,抱着她:“媽媽,不知道為什麼,你這樣子我好不開心,好難過,你讓我傷心,可是我還是很愛你。”
鈴木統子不知為什麼,心裡塞塞的,想流眼淚。
當她在想的時候,眼淚已經流淌下來。
很多很多,像河流。
靈幻新隆看見,不說話地坐在母子旁邊的草地上,陽光曬在他金黃色的頭發上,很溫暖,很明亮,很愉快。
“媽媽開玩笑的,”鈴木統子說,“小将,媽媽不會死,你也不用太聽話,開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