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纖離焦急地拽住程烈星,“你聽我說,我沒中毒。”
“好的,你沒中毒,”程烈星将摩托車熄了火,停好,用哄小孩般的口吻拉着周纖離往裡走,“我們是去找青雲呢。”
周纖離:“……”
回旋镖紮到身上好痛!
程烈星見她蹙眉盯着自己,認真道:“你知道我姐是專門收菌子的吧?成千上百種菌子的形态、口味、有無毒性,哪種毒蘑菇吃了會有什麼樣的症狀,她一清二楚,比醫生還熟悉,所以她經常被衛生院請過來幫忙診斷。現在她就在裡頭幫忙呢。”
盡管周纖離心裡百分之九十九确定他是在胡說八道,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臉嚴肅、耐心解釋的樣子,竟有那麼一瞬間讓周纖離産生了“聽上去很有道理,青雲在衛生院幫忙也不是不可能”的想法。
就因為這百分之一的動搖,周纖離将信将疑,跟着程烈星跨進了衛生院的大門。
*
半個小時後。
急診科醫生将化驗單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用小電筒照了照周纖離的瞳孔,疑惑道:“你各項指标好得不能再好,”又轉頭對程烈星道,“你們兩個到底是誰吃毒菌子了?”
周纖離用棉球按着胳膊上的針口,咬牙切齒地道:“他!醫生,是他,明明我好端端的,他非拉我來醫院,肯定是吃菌子中毒了!”
“你們怎麼回事?”醫生瞪了她一眼,對兩人道,“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自己的生命健康自己要負責,衛生院也不是你們鬧着玩的地方!”
周纖離立馬收了聲,沒好氣地瞟了程烈星一眼。
他滿臉委屈,撓着頭對醫生道歉:“不好意思,好像是我搞錯了。”
說完,掉頭就往門外走。
周纖離怔愣了一下,拿起病曆、化驗單忙跟了上去:“哎,程烈星,等等我呀。”
來來往往的人潮中,一顆卷毛頭迅速移動,看那移動的速度和節奏,似乎還帶着熊熊的怒火。
周纖離遲鈍地察覺到,卷毛弟弟好像生氣了。
她暗忖:我白白挨一針還沒生氣呢,你倒比我先氣上了。
她将棉球丢進一旁的醫療廢物箱裡,腳上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周纖離幾乎兩個晚上沒睡,這天又粒米未沾,方才還被抽了一大管血。眼下沒追幾步,她就明顯感到了體力不支,被年輕氣盛的程烈星遠遠地甩在了後頭。
待他拐過一道彎,周纖離再勉力追上去時,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周纖離喘着粗氣停了下來,她撐着膝蓋,擡眼望了望前方的人群,确實沒有一顆卷毛頭。
她決定先歇會兒,保命要緊。
不遠處敞着一扇大大的玻璃門,門上透映着蒼翠蔥郁的樟樹與擁簇成團的藍紫繡球花。
——看來是醫院裡的小公園。
周纖離不作多想,折了進去。
不同于充斥着消毒水味道與匆忙焦灼氣氛的門診大樓,一步之遙的這座小公園裡洋溢着松弛、甚至悠閑的氣息。
有的人在花叢之間的石闆小路上閑适地散着步,有的人圍在小池塘邊惬意地聊着天,還有的人索性躺在草坪上,享受着免費的晨間陽光。
周纖離深吸一口夾雜着植物清香的空氣,在一條長椅上坐下。
忽然,一陣悠揚的歌聲斷斷續續傳來。
周纖離的耳朵自動地迅速捕捉、分析——嚯,還是個挺不錯的女中音呢!
她擡眼四顧,發現歌聲是從不遠處的八角亭中傳來的。
亭子外已圍了不少人,大家笑的笑、鼓掌的鼓掌、喝彩的喝彩,好不熱鬧!
亭子中央唱歌的人似乎不止一位,男男女女,年老年少,好幾個人,輪番上場。看起來,他們似乎還頗為有心地設計了各自的走位。
有點意思。
這麼想着,周纖離朝八角亭走去。
她憑着靈活纖巧的身段很快擠到了前排。
果然,亭子中央立着兩位女性,一位看上去沉穩十足,另一位則活潑跳脫許多。兩人操着本地方言,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唱着。
她們的歌聲既不出自民族唱腔,也非流行唱法。若說她們是美聲吧,但顯然未經過專業訓練,嗓子野得很。可仔細一聽呢,中間又有那麼幾個字、一句詞,唱得頗有點音樂劇的味道。
總之,聽起來仿佛四不像,可灌進耳朵裡又很有些掙脫樊籠的野趣。
周纖離津津有味地聽了一會兒,她不滿足于此,忍不住問旁邊人:“她們在唱什麼?”
“她,”旁邊人指了指沉穩的那個,“丈夫死了。”
周纖離:“……可她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傷心啊。”
“你說對了,”旁邊人點了點頭,“因為她還有兩個孩子要養,所以沒功夫傷心,得趕緊把正常日子過起來。”
“噢——”周纖離看向活潑的那個,指了指,又問,“所以這個是她其中一個孩子?”
“不是,”旁邊人搖了搖頭,“她是山神的女兒,跑出來玩,正撞見挖野菜的她,就問了,你家那麼窮嗎?還要到我家來挖野菜。寡婦就說了家裡的變故和難處。
“山神女兒聽了,用靈力一探,問,你是山腳溪邊的那戶人家嗎?寡婦點頭,說是的。
“山神女兒說,你别在我家挖野菜啦,趕緊回家,沿着溪岸,從屋門口的位置往上遊走三十步,那裡的水中有一大一小頂成‘人’字的兩塊石頭,在中間的縫隙裡啊,有一袋黃金,是她過世的丈夫藏在那兒的。
“寡婦喜極而泣,但又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