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濃郁得像是要流瀉到大地上。
方才的情形不斷地在腦海中重映——
自己說話的表情是不是很傻?
她笑了嗎?
還是覺得我莫名其妙?
哎哎,剛才直接走掉就好了,折返回去說什麼晚霞,她該不會覺得我又是在演吧?
肯定是這樣!說不定她現在正在嘲笑我的“演技”……
懊惱的思緒揮之不去,俞樾決定把剛才的那一幕在周纖離的腦海中迅速“刷屏”刷出去。
于是,他撥通了她的電話。
“嘟——嘟——”
無人接聽。
完蛋了,一定是我“演技”差,又表現得像個傻瓜,她已經不想跟我說話了……
俞樾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隻想快點逃離“作案現場”。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猝然響起。
——是周纖離。
俞樾猶豫了一瞬,謹慎地按下接聽鍵。
周纖離明快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怎麼了?落下什麼東西了?”
“沒事。”
“我剛剛在看晚霞,真的很美哎!”
俞樾腳步一頓,方才懊惱、揣測的十幾分鐘仿佛突然被人一鍵删除,他又站在了小花園的入口,手仍懸停在半空中。
“真的很美哎!”
石階上的周纖離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她的臉藏在屋檐的陰影裡,卻比熔金的落日更加耀眼。
俞樾好似看到了這一幕。
“所以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聲音将俞樾拉回現實,他連忙“呃、呃”兩聲,飛快地從腦海中抓取出一個話題:“我剛才忘記問你了,你們去東村捉到青鳥了嗎?”
周纖離聞言,瞬間打開了話匣子,将下午在東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講了起來。
俞樾默默地聽着,時而搭上一句“是嗎”、“真的啊”、“你騙我的吧”,引得周纖離不服氣地一說再說。
俞樾将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又換回左手,湧上面頰的笑始終沒有退潮。
“……程烈星今天還提議,讓我與他合作,一起将捉青鳥開發成曼蕉的旅遊觀光項目。說什麼等這個項目火了,我的音樂劇團也不愁沒人參加了。”
俞樾呵呵一笑,說:“我聽程青雲提起過,說他大學專業學的就是與旅遊相關的,他會這麼想,也不奇怪。”
“我看他就是被人忽悠,一時興起才想出這些不着調的點子。”
“被人忽悠?”俞樾拐上通往家的小徑,他擎着手機,繼續道,“我看他機靈得很,誰能忽悠他?”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周纖離頓了頓,喝了口水,道,“他說有人看中了這邊的旅遊資源,想入駐開發。今天可能是在踩點吧,剛好撞見程烈星一人捉到了魚,衆星捧月的,估計那些人以為他是本地什麼有影響力的人物,于是給了他名片,還約他有空細聊。”
俞樾聞言,腳步一滞,心跳驟然加快,他沉聲問:“你……也見了那些人?”
“沒有,”周纖離朗聲答道,“程烈星事後跟我說的,還說什麼連直升機都來了,我根本沒看到,所以才覺得他在瞎說嘛。”
俞樾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喃喃道:“沒見到就好。”
“什麼?”
“沒事,”俞樾定了定神,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他重新恢複淡然的聲線,“我說音樂劇團的事你慢慢來,别着急,會招募到人的。”
話音方落,面前忽然蹿出一個身影。
俞樾頓足,擡眸,是金熠。
他一臉焦灼地看着他,似乎想急于告訴他什麼。
俞樾正準備與周纖離道再見、結束兩人的通話,聽聽金熠去東村打聽的結果,就隻聽得一道渾厚的聲音從金熠身後傳來:“難怪你大半年都不回家,原來是鑽進了這淳樸山野的溫柔鄉啊!”
俞樾一怔,看到俞兆誠張着雙臂,笑眯眯地朝他闊步走來。
他低低地冷哼一聲,悄悄摁斷通話,轉而對金熠道:“怎麼沒請誠總到屋裡坐?這外頭蛇蟲鼠蟻的,可别傷了我們誠總。”
說罷,徑直朝屋裡走去。
俞兆誠一聽這話,瞬間收了雙臂和笑容,瑟縮着肩膀,一邊警惕着腳下,一邊跟在俞樾的身後,進了門。
一進屋,俞兆誠就單手插兜,四處打量起來。
金熠給二位沏了茶,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