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俞總?”
俞樾聞聲轉過身來,見攝影師一臉驚愕地立在門口,旋即,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擡腳就要跑,被後邊的王助理一把攔住,将他一寸寸地往室内逼。
“王助理,你這是什麼意思?”攝影師被迫一邊往後退,一邊喊道,“電話裡你明明是說有活幹,我才來的,現在……”他扭頭觑了俞樾一眼,“你是打算直接拉我出來背鍋?!”
“如果你是指偷拍的事,”俞樾開腔道,“那你想多了,這鍋你可背不動。你我既不相識,更無冤無仇,沒人指使,你幹嘛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偷拍我,是不是?”
聽了這話,攝影師不但沒有放松下來,反倒更起疑了:“你知道我偷拍你?”他的目光遊離在俞樾和王助理之間,半晌,他定睛在後者身上,語氣驚異且輕蔑,“搞半天你兩頭吃啊?”
王助理剛要辯駁,俞樾走近一步,沉聲道:“放心,偷拍的事我不會追究到你頭上,但另一件事你脫不開幹系。”
自從前天晚上“假鄰居”的懷疑在心裡種下根後,俞樾就一直在想:他是誰?
次日王助理帶來了俞兆誠悄悄來了曼蕉的消息,而消息源是那個聲稱俞兆誠很賞識他、希望以後長期合作的攝影師。
當下俞樾就覺得有些蹊跷,一來這話不像俞兆誠平日說話的風格,二來這活是王助理派給他的,就算見了背後的老闆,他也沒必要向王助理吹噓自己的“得寵”——除非,俞兆誠直接委派他做了什麼事。
這麼一分析,“假鄰居”的嫌疑就指向了這個攝影師。
但俞樾仍有一絲不敢置信:以往俞兆誠再怎麼對他不滿,最多也是搞黃他的項目、搞臭他的名聲,這種下毒害命的事,他竟然也幹得出來嗎?
盡管心中仍有諸多疑問,但面對眼下這種情形,俞樾決定冒險詐一把:“前天下午,你給周纖離送了一籃毒菌子,當天晚上她就出現了中毒症狀,送到醫院洗胃時已經昏迷了,現在人還在病房躺着。我們報警了。”
攝影師怔愣了一瞬,随後嗤笑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他回頭又對王助理冷聲道,“要是沒活幹的話,我要先走了。”
“我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今早周纖離醒了,她正通過監控看着這裡,”俞樾擡手指了指天花闆一角的攝像頭,又舉起手機,說,“她剛剛認出了你。”
攝影師猛地轉身,駭然望向攝像頭,黑色的瞳仁般的鏡頭仿佛一隻沉默卻威懾的獨眼牢牢地盯住了他。
他隻覺得渾身一凜,背後汗毛飛速地一層層豎起,旋即,他整個人不自覺地佝偻下來,聲音抑制不住地發顫:“小俞總,我那天是給她送了一籃菌子沒錯,但那是誠總給我的,也是他讓我送的。并且,我發誓——”他舉起一隻手,加重語氣道,“我真不知道那是毒菌子!這事跟我真的沒關系!”
“少來!你不可能不知道!”王助理出聲呵斥。
“真的,我真不知道……”攝影師抓了一把頭發,惶恐道,“我就是個拍照片的,下毒這種事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做啊!”
俞樾靜靜地看着他,不再說話。
攝影師說的與他猜測的幾乎一緻,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俞兆誠居然毫無底線到這種程度。震驚和憤怒幾乎将他攫得喘不上氣,他隻想立刻沖到俞兆誠面前,将他撕個稀巴爛。
攝影師見俞樾緊盯着他,臉色愈發難看,他腿一軟,踉跄着上前,搓着手道:“小俞總,剛才您也說了,咱們既不相識,更無冤無仇,沒人指使,我怎麼會大老遠跑這裡來害人呢?您說對不對?我真的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那個俞兆誠給利用了!您一定要相信我!”
俞樾别過臉,沉思了一瞬,肅聲道:“這番話你在法庭上也敢講嗎?”
攝影師怔忪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他吞吞口水,道:“敢,我說的都是真話,有什麼不敢的?!”
“好。”俞樾點點頭,又向王助理使了個眼色,轉身離開了房間。
剛回到周纖離的病房,就見韓醫生眉頭緊蹙地朝他快步走來。昨天檢查結果出來後,俞樾仍不放心周纖離的狀況,叫金熠将韓醫生接了過來,再看一看她的病情。
“小俞總,我跟這邊的醫生剛聊完,洗胃的手術記錄和所有檢驗檢查的報告我也都看過了,醫生的診斷結果是沒太大問題的。”
“但是?”俞樾見她神色凝重,擔憂地問道。
“但是,”韓醫生頓了頓,稍稍壓低了聲音,“這裡的醫療條件畢竟有限,很多檢查這邊做不了。我建議還是轉院去我們自己的醫院,做一次徹底的檢查。”
俞樾望了望病床上的周纖離,擔憂道:“她現在這種狀态适合這麼大動幹戈嗎?”
韓醫生轉頭順着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片刻之後,她回頭沉肅道:“小俞總,不瞞您說,根據術前術後的檢驗報告,我判斷她攝入的毒素劑量比較高,如果一直處于這種昏迷狀态,我擔心她會出現多器官損傷,到時候這邊的醫療條件——”
“多器官損傷?”俞樾收回目光,打斷她的話問道。
韓醫生點點頭:“肝、腦、心、腎,都有可能,尤其要注意肝的損傷。”
俞樾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飛快道:“你馬上聯系醫院那邊做好接收的準備,各項檢查由你安排,我這邊聯系直升機。”
四個小時後,直升機穩穩地停在了仁喻醫院住院大樓的頂樓停機坪上。
早已在一旁等候着的醫生和護士待機艙門一開,便推着轉運床趕緊上前。韓醫生指揮着衆人将病人小心地從直升機内轉移到了床上。
“你也必須休息一下,”韓醫生攔住要跟随前往的俞樾,“金熠說你好幾天沒睡覺了,作為你的家庭醫生,我強烈建議你現在就去休息。”
“我沒事,等她做完檢查我再——”
“不行!”韓醫生愈發嚴肅,“她這邊有我負責,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她扭頭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才放下阻攔的手,繼續勸道,“你想想,如果她醒來看到你這個樣子,是不是也會擔心?這對病人的康複可沒好處。”
俞樾輕聲一笑,道:“好,這個理由我接受,那你在她隔壁病房給我開一間好了,我保證睡得好。”
“你……”韓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人正說着話,韓醫生手機忽然響起。
接通後,她臉色倏變,同時不由自主地朝俞樾望去。
俞樾瞬間感到從脊背到頭皮一陣發麻,脫口而出道:“周纖離有情況?”
韓醫生挂斷電話,一邊按電梯,一邊寬慰道:“别着急,急診那邊隻是初步判斷,我已經通知各科室醫生會診了。”
俞樾快步走進電梯,不停地按着關門鍵,焦灼道:“急診那邊到底說什麼了?”
韓醫生沉默了一瞬,道:“懷疑是急性腎功能衰竭。”
很快,各科室醫生會診結束,得出了與急診醫生一緻的結論,周纖離被推進了透析室。
俞樾再一次等在門外,仿佛又回到了兩天前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