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白痛痛快快地吃完了兩個大包子,見沒人追上來,沒什麼後果,頓生歡喜。
原來隻要跑得快,在外面不用票也可以拿到東西吃,屢試不爽後,劉白真是太喜歡這個地方了。
一天之後,有關一個身形快捷迅猛如獸的人搶東西不給錢的信息,在鎮上像長了翅膀一樣快速傳播。
然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在劉白又一次想對包子鋪下手時,被伏擊的治安隊逮了個正着。
劉白假意順從,想着等他們放松之際,伺機而動。
終于在一個拐彎處,迎面而來一輛獨輪車,眼見就要撞上,押捕的人急急閃開松開了手,劉白一個飛躍,彙入人群中如魚入海,不斷變幻着方位,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經此之後,劉白收斂了點,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
天突然暗了下來,先是幾滴雨珠滴落頭頂上,不一會兒,雨連成線澆濕人間,逛街的人沒了閑情逸緻,慌慌張張就近躲着雨。
劉白跟着躲在一個屋檐下,觀察着身旁人的舉止行事。
擡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水,接着拍了拍褲腳沾上的污漬,之後擰了擰衣服上的水……
“是過雲雨,很快就會停的。”一個老漢擡頭看天說。
“真是不好彩,早知道今天出門帶傘了。”一個被淋了個落湯雞的男人歎了口氣,見這是一處招待所,轉身進去了。
劉白收回視線,繼續觀察着其他人。
果真沒多久,雲銷雨霁,天空是一片湛藍,陽光猛烈得剛才的那場雨仿佛是錯覺。
檐下剛剛聚在一堆的人們紛紛散去,東南西北,他們都有想去地方的确切方向。
劉白沒有。
獲得自由的激情狂喜在這一刻像潮水退散,他覺得有點迷茫和焦慮,明明周遭是如此熱鬧,但孤單的感覺卻攀上心頭。
他甚至開始想着徐知畫發現他逃走會是什麼反應呢?這個時間點在幹什麼呢?今天他們家裡吃的是什麼飯菜呢?
正想着,一個人從身旁經過,帶起一陣清爽的風,剛才被淋得全身濕透的男人幹幹淨淨的,再不複之前的狼狽。
裡面是有洗澡的地方嗎?劉白想着,低頭嗅了嗅自己,髒兮兮臭烘烘,粘膩難受,他好奇地往裡走去。
前台攔住了他的腳步,問道:“同志,住宿嗎?請出示介紹信。”
什麼東東?
這句劉白沒聽懂,但不妨礙他知道把身上的錢票都掏出來,看面前這個人喜歡哪一張。
面前這個人哪張都不喜歡。
前台搖頭推拒道:“同志,沒有介紹信,無法住宿。”
劉白看明白了他的拒絕,可還是不死心,硬闖進去。
“欸欸欸,你這人怎麼這樣?”前台的力氣不敵,眼睜睜看着他往一個房間去,趕緊叫人去報公安。
劉白看着房裡的一切,亮白的牆、平整的地闆、雪白的被子、清晰的鏡子、紅木成套桌椅……
一會兒摸摸動動這個,一會兒研究研究那個。
他猛地撲到床上,滾來滾去,舒服地眯着眼感受着這柔軟的觸感。
徐知畫生氣的樣子驟然在腦海浮現——
“髒兮兮的,不能上床睡覺!”
劉白立刻跳下床,看着被子上黑乎乎的污迹,下意識心一緊,很快又想起她不在這裡,沒法懲罰他,提起的心落了下來。
還想着再享受一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劉白直覺是沖他來的,以一股蠻力撞開一個又一個人,逃得飛快。
“追!”
之後幾天,追捕他的人變多了,劉白東逃西竄,吃是吃不飽,睡是睡不好,他想回去了。
就好像是被馴養過的野獸,對禮義廉恥一知半解,既無法再适應森林,也不能完全融入社會。
劉白站在一個十字路口,肚裡空空,兜裡空空,想着回去之後徐家人會怎麼懲罰他,腳步就邁不開了。
糾結來糾結去。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劉白轉過身,看來來人,眼睛一亮,記得這個人曾給過他肉吃。
“劉白,還真是你啊,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徐家人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黃二環顧一周,沒看到預料中的人,再注意到劉白心虛惶恐的眼神,有幾分了然道:“你要不要跟我走?有肉吃?”
“有肉吃?”饑腸辘辘的劉白一聽這話,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倏地抓住了他的手。
“有!走,請你吃肉!”黃二眼底中的貪懶一閃而過,臉上挂着一張拼湊出來的微笑。
劉白似乎看到一塊接着一塊肉被炫到口裡,于是興高采烈地跟在後面走了。
黃二帶着他先是去買了一個窯雞和幾個饅頭,然後往車站的方向去。
這地方劉白還沒來過,他驚奇地看着有一個會跑的大怪物直直地開過來,他腿軟了,害怕地躲在黃二的身後。
“出息,不用怕,它不吃人,這是客車。”黃二翻了個白眼,他這慫樣,一點兒都看不出曾經為狼的氣勢。
客車?
不一會兒,劉白見客車在前面穩穩停下,一群人從上面沖下來,又一群人湧上去。
劉白跟着黃二像是逆流而上的魚,上了客車找到位置坐下,颠了颠屁股,好玩。
“坐好。”黃二提醒道。
劉白立刻坐姿筆直如松,注意力被油紙包着的窯雞香味吸引了去。
黃二大方地撕了一半雞給他,兩人吃得滿嘴流油,劉白更是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車開了,窗外虛幻的綠影在倒退,有風呼呼地吹進來,劉白忍不住把頭伸出去,這奇妙的感覺讓他熱血沸騰。
“坐好。”黃二再次提醒。
劉白不情不願重新坐好,但眼神還眺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