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出水面後,葉霁雨扶着江玄上了岸,将人頭随意丢在木地闆上,在周圍人驚懼的目光中拂袖而去。
江玄嗆了水,病殃殃地靠在她肩頭,每咳嗽一聲臉就白一分。他們出醉歡樓看見府裡的馬車,她讓侍從扶少爺進馬車,自己站在一旁的石獅子邊大喘氣。
在水底的時候她其實被吓到了,是強閉住嘴沒尖叫出聲 。
蘭馨也跑了出來,将備用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夫人…上馬車吧,别着涼了。”
她的心中亂作一團,捂住胸口感受着心髒的顫抖,上下牙直打寒顫。這已經不是血不血腥的問題了,身為醫生的她什麼場面沒見過,這于她已經是一種精神污染。
她把系統叫了出來。
“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系統不回答她,她的耳邊死一般寂靜。
“别人的穿書都是談甜甜的戀愛,要麼就是體驗爽文人生,”她擰幹濕漉漉的發尾,摘下頭頂的水藻,“而我所經曆的,既不甜也不爽。”
“純惡心人。”
系統有些無奈:“都說了劇情不是我管了小夥伴。再說,誰攔着你體驗甜甜的戀愛了。”
所以是在怪她對江玄太無情?
她像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擠出一抹苦澀的笑:“除了你這個腦殘系統,現在這個時代誰還相信有純粹的愛情,無非是利益糾纏。”
“說的對,利益糾纏。想回家,主線支線都得完成,要讓江公子真正愛上你,你也要真正愛上他哦~”
她意識到自己沒得選。
葉霁雨掀開車簾,對上江玄錯愣的眼神。她坐在他側邊,繼續擰幹衣袖蓄積的水。
愛這種東西能有什麼标準,也不好分辨是不是虛情假意。假了一輩子的東西,那就是真的。
雙手抓住他的衣袖,她幫他擰幹衣袖的水,淡藍色的外袍被池水浸成深藍。她低頭終于憋出幾滴淚水。
“相公…”她一下撲在他的身上,頭枕着他的肩頭,“幸虧你還活着,要是你走了那我也不活了…”
她尴尬到頭皮發麻,實在想不出該說什麼了,便抱着他哭。
時間好漫長,她哭不出來。父親的葬禮上她一滴淚都未流,平日醫院裡看着那些痛苦的人,她安慰的話卻說不出口。
但她絕不是無淚的人,是隻在無人的時候哭,甚至哭都要專門找一個時間,時間一到就止住淚繼續工作。
江玄眼睛紅紅的,眼淚像一顆顆小珍珠一樣掉下來,不忘輕撫她的背脊安撫她。
“娘子……”他是真的共情了,讓她有點吃驚。
“還好沒事,不要哭了。”她用手背拭去他眼角的淚,“對了,你為何與太子出現在醉歡樓。”
他像是觸發了什麼關鍵詞,慌慌張張掀開袖口露出手臂上的紅點,上面還有殘留的水漬。他還未開口,她的心裡便咯噔了一下。
守宮砂這種東西,無論是用于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對自我的客體化。輕易把自我價值的決斷權交予别人手上是很危險的。
她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字面意思。”
“我還以為…”他的耳根紅了,慢慢收回手臂端坐在一旁,“是大理寺的一個案子。昨天有人在醉歡樓後院的水井中,發現幾具無頭屍體。”
“意思是說,除了剛剛在水下發現的那顆頭,還有其他的未被發現?”
[支線任務更新:和江玄一起偵破案件]
江既白你能不能換個工作﹉
“如果要徹查,醉歡樓最好停業一段時間,有客人不方便調查。”她向他提出建議。
“估計不行,醉歡樓是名流的聚集地,幕後老闆與皇室和朝廷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無法徹查,但要給出一個令老皇帝滿意的答案。”他為難地皺起眉頭。
葉霁雨大概明白了現在的狀況,猶豫半天還是決定告訴他:“那我說句實話,最好的答案,或許就是沒有答案。”
她是個沒有正義感的人。但認同世界需要正義,這種事會有人做而不是她,這類人她心中是敬佩的,畢竟蛀蟲與英雄共存才能更好推動社會進步。
“不行,要查的,要有答案。”江玄擡手輕撫她額前柔軟潮濕的發絲。
“那我陪你一起,”她點點頭,“暫時無法搜查醉歡樓,那就先讓仵作看一下屍體,找幾個樓中女子,問問她們認不認識那顆頭。”
還多虧了長甯公主,吸引那麼多看熱鬧的人,誰成想她撈了顆頭出來,這下可是收獲了大量目擊證人。
輿論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社會傳播活動是永無休止的。
“那個幕後老闆你知道是誰嗎?”
“京中有名的富商。名下有許多商鋪,涉獵廣泛,吃穿住行生離死别皆有。”
“一條龍服務啊……”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回府後兩人沐浴更衣,折騰半天才用膳。泡了冷水的葉霁雨頭有些暈,挑揀着碗中的菜不吃。
還真的就感冒了,應該是和系統談話那一陣染上的。她心中猜測。
這些年來她總是生病。大大小小的病把她的身體和心靈都折磨得極度疲憊,整日裡沒個笑臉,仿佛什麼事情都無法再讓她感到愉快。
她的人生就是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痛苦與不堪回首。旁人看來她是事業有成的大小姐,是天之驕子,真相卻截然相反。
所有透徹醒悟都是建立在苦難之上,從未有人未她提供精神食糧。唯一的快樂也在少時永遠離開了她,使得她對别人的感情總是下意識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