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霁雨是自己走回府的,在門外巡邏的侍衛看見她,忙推開緊閉的大門迎她入府。幾個守夜的侍女瞧見夫人回來,立馬拿了件青狐裘披在她肩上。
“夫人可算回來了…”侍女遞給她一個手爐。
衆人跟着她到了内廳,一杯熱茶過舌,驅散口中殘留的酒氣,她平靜地說:“我要去睡了,等少爺回來,讓他來見我。”放下白瓷茶杯起身,身體像飄在雲中輕輕走到門口。
視線落在貼身侍女上,她問:“蘭馨呢?”
“蘭馨說要給您做糕點,現下在廚房準備材料。”
她默不作聲往内室走,走過梧桐樹,瞧了一眼院中那顆被雷劈焦的桃樹,侍女替她推開門。房間沒點燈,門對面的窗戶大開,月光灑進來。
侍女在一旁點蠟燭,她坐在梳妝台前取下首飾,大大小小的首飾擺滿整桌,侍女将其收進木盒中。
“換衣不用麻煩你,出去吧。”
她換了睡衣,卸妝後躺在床上發呆。
在這個穿書世界裡待了這麼久,最大的感受便是無力。
是一次次讀檔重來的疲憊,和無法撥開迷霧的無助,以及精疲力竭後的虛無感。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自己知道的信息有限。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自己的分身。
目的?千百次救于水火中…
條件?她還不知道。
分身與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是共感的,這一點在作痛的小拇指與無名指上得以體現。
她總覺得自己今晚不是第一次見到分身,可又想不起來,興許是因為分身與自己長得一樣,眼熟是正常的。
“小夥伴在想什麼呢~”
“想家。”她找了個借口,“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出了車禍,還穿進這本書裡來。”
系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翻了個白眼,惋惜地說:“出車禍前一天晚上我還在考慮要不要跳槽到國外,早知道就去了…”
“聽起來你家境還蠻好的。在現實世界應該也是精英吧,你在這裡也是精英哦~”
葉霁雨:“感覺更像精神病。”
不僅僅是她,這裡的每個人都像精神病患者,整日上演老套又無聊的戲碼,像過家家一樣。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唯獨她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
自帶讀檔系統意味着她有無數次犯錯的機會,随之而來的是強烈的抽離感。現實世界則不同,隻有一次機會,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我通關後能回到現實世界吧?”她想起這個問題。
“當然可以,不過通關很難的。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那麼想回到現實世界?”系統提問說。
沉默半晌,她還是說出口來:“因為我有錢,還有家人。”
“呵…”
“你有家人嗎?”
燭光并未像往日般搖曳,耳畔也無噪音。她知道系統沒走,是一直不說話而已。
她自顧自地說:“我爹死了。”
系統:“……”
她:“我也隻有半邊家人,一個媽和一個妹。”
“你還有妹妹?”它的聲音有些啞。
“自從爸媽離婚就沒見過面了,現在應該十七八歲。”
在這個世界,那些人總喜歡稱她為葉大小姐。她的确是葉大小姐,那個含着金湯匙出身的大小姐,在外人眼中她生活在物質條件優渥夫妻和睦的家庭中,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
真相隻有她知道。
她學會了父親的不擇手段和母親的自命不凡,無人為她提供愛。
*
她經常去母親的畫室,不是想見母親,她隻是想暫時逃離某人的控制。
“哎呀囡囡,都說了不要那樣坐啦。”冷竹青拍了拍葉霁月的膝蓋,擡頭看向門口的葉霁雨。
葉霁雨在觀察畫室裡的人。她穿了件翻領大衣,鞋尖随意踢着門框。
這家畫室是父親出錢開的,來學畫的人都是圈内的富家太太。畫的畫以大面積的純色為主,在畫布上塗滿顔色就行。
她收到導師的信息,讓她下午到校拍畢業照。看了一眼角落正嬉鬧的母女兩人,她提了提肩上單肩包的鍊條,幾步走到冷竹青身側。
“媽,我該走了。”
“嗯”冷竹青緩緩點頭,又抓住她的手,輕言,“女兒,不要總是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
母親就是如此,自己的生活過得輕松,就覺得所有人都應該這樣。
“知道了。”
她走在長廊上,一邊回複導師的信息,一邊找洗手間。她需要補妝,被父親看到不是全妝會被罵,她下午要去公司一趟。
她走進寬敞的洗手間,從包裡拿出一支口紅放在洗手台上,又拿出睫毛膏刷睫毛。餘光瞥見一抹藍色,刷完一邊的睫毛,她看見洗手台上多了一捧藍玫瑰花。
那人上身穿了一件白襯衫,正打量手上那條深藍領帶,他的身邊放着白色頭紗。葉霁雨注意到他戴的耳釘,是一隻金色蝴蝶。
她回頭看鏡子,看見鏡中的那人正目不斜視地盯着自己。她沒理,刷完另一邊的睫毛,發現身邊人在用水洗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