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如忽地放下扇子,聲音是啞的:“如若她犯了什麼大錯,就不必管她。于你和你丈夫而言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卷入無謂的争鬥。”
“以前我總纏着太子,後來發現他其實并不在意我,可惜那些人已經将我定型,說我跋扈善妒。”
葉霁雨同李凝如對視,心下莫名慌張。
“所以要明哲保身啊。”李凝如慢慢放下門簾。
明哲保身?
……
将葉嬌嬌送進宮後,她坐上馬車回府。
指尖緊掐虎口的軟肉,頭痛欲裂,窗外的日光曬得她心慌,垂眸拭去鬓邊的薄汗。
“還真是奇怪,都要入冬了,竟然還這麼熱。”侍女坐在側邊嘀咕,見她在用手帕擦汗,道,“夫人回家可要吃一碗冰酥酪?蘭馨姐姐……教過我。”
葉霁雨眼睫一顫。
可惜了。
從前她還對此沒有太多感覺,自從蘭馨走後情感便與日俱增,還是忘不掉蘭馨在廚房做糕點的樣子,多好的一個女孩子。
從某些方面來說,小時候她以為自己長大後會像蘭馨那樣善良、開朗,做一朵夾縫生存的花。
輕歎道:“可以。給大人也做一碗吧,麻煩你了。”
她去關窗戶。手剛放在窗框上,呼嘯的馬嘶震得指節發抖,劍柄劃過紗簾,輕紗凸起的痕迹如遊蛇,陰影看見窗外騎在馬上比馬車高出一大截的人。
就那麼一瞬間,遊蛇掠過,耳畔響起刀劍碰撞聲。
“外面是怎麼回事?”她問簾外的馬夫。
“夫人,啊——”
馬夫倒了進來,胸口插着一把箭,鮮血吐個不停,抓住侍女的腳踝掙紮。
受驚的馬在街上肆意狂飙,車内三人相撞一片混亂。
跑!
葉霁雨眼疾手快抓住侍女亂晃的胳膊,掀開簾子跳下馬車,兩人滾落在地。
她的手被擦傷,擡起腦袋見到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人正騎馬過來,便迅拖着侍女躲進小巷。
取下岫玉耳環塞在侍女手心,葉霁雨厲聲說:“快跑!跑得越遠越好,工錢給你結了。”
她甩開侍女糾纏的手,跑出巷子見那堆人下馬去查脫缰的馬車。撞開人群,捂嘴往反方向跑去。
緊繃的神經在此刻斷掉,腦袋霧蒙蒙的一片,隻管跑,頭也不回的跑,不管路人的目光。
又撞上個男人,他原本戴着的帷帽掉落在地。
祁歌不由分說地抓住葉霁雨:“快跟我走!”
“不行……”
她回頭看向江府的方向。
江玄還在家裡等她,她承諾送完親就回家的,她還想和他在一起。
“我要回去救江玄。”
“少卿府已經被查抄了,”他抓住她的下巴,逼她擡頭看天,“早就被燒得一幹二淨,你現在回去有什麼意義?!”
濃重的煙霧遮蔽半個天空,黑魆魆壓得人喘不過氣。
明明早晨還好好的,躺在一起想以後的日子,江玄說要給她買蛐蛐和小貓,要每天早起給她做早點。
“我一定能比城東的那家做的好吃,到時候就不用擔心老闆休假買不到了。”他用唇去親她酥軟的手心,直白的愛意全灑出來。
“不想要蛐蛐……就養隻小貓,小貓可喜歡我了,我小時候還和一隻流浪貓是朋友。小狗就不用,我善妒,怕你覺得它更可愛些。”
“姐姐,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想你以後的時光中都有我。我希望你先離世,痛苦就都留給我,隻希望在你彌留之際我能陪在你身邊。”
從前他也笑,但眼睛是空蕩蕩的,思緒黏黏地溶化在濡雨的潭水。現在那雙眸子去接納窗外白花花的亮光,給眸中的葉霁雨鍍上明豔的金邊。
葉霁雨糜爛頹廢的人生終于有點光亮。
江玄像隻潮濕鮮豔的蝴蝶,顫顫巍巍落在肩頭,去吻她這具膨脹腐爛的屍體,光秃秃的骨架開出水淋淋的花。
而現在這隻蝴蝶偏要飛走,她用力去夠,用枯爛的肋骨去網。
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不允許。
這個騙子。
明明做出承諾。
騙子。
那把由他手腕血洗滌而成的劍,她還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