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低眉将衣衫的綢緞撕成塊狀,而後用那白色的綢緞包裹住了顧雪芽顫抖的手指。他的手指恰好觸碰到顧雪芽冰涼的指尖,也是在那一瞬,顧雪芽緩緩睜開了雙眼。
“蘇安甯,真到是你,你來救我了?”顧雪芽錯愕又欣喜。
蘇木剛想松開手,不料顧雪芽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雙手。“蘇安甯,真的不是夢嗎?”似是察覺到此舉不妥當後,顧雪芽輕輕地松開了蘇木的手。蘇木無言起身向前,走上前牽過了馬匹。
顧雪芽剛想起身,卻聽耳畔傳來蘇木的耐心的聲音緩緩傳來。“嗯,不是夢,是真的。”
顧雪芽悅然擡眸看見蘇木牽着馬匹緩緩向前,這一次他的步伐緩慢,目光也似乎在往後看,似是在放慢步伐等待她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回去吧。”
“好。”顧雪芽笑着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二人坐于一前一後地坐在馬匹上,顧雪芽虛弱地坐于馬匹,有些搖搖欲墜地扭動。很快,她感到身後的蘇木似乎因她這一扭動,似乎僵了僵,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冷冽的氣息。
“抱歉,我手臂受傷了坐不穩。”顧雪芽無力地撐出一抹笑,她也想端正身軀,可是她流了太多血,方才與黑熊對峙她已經用盡了力氣。
她剛伸出顫抖地手想要坐好,卻覺腰間似乎在被什麼纏繞。“别動。”
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她低眉,隻見蘇木正伸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拿着腰帶,将她的腰與他的腰纏繞在一起。而後,蘇木一手拉住僵繩,一手将她抱在懷中。
蘇木的懷抱依舊帶着淡淡的檀香,不算溫暖,但卻讓人安心,馬匹緩緩向前駛去,奔馳于林中。“謝謝你,蘇安甯。”
顧雪芽真誠啟齒,她想謝謝蘇安甯,一次次不顧危險來救她,但轉念又覺有些悲傷。“這三年來,你都是這般待我嗎?”
馬兒向前邁步,哒哒的馬蹄聲向前後許久,才聽到蘇木清冷的聲音混合着耳畔的風緩緩傳來。“嗯。”
顧雪芽想說什麼,可終究什麼也說不出口,躊躇許久後,顧雪芽才緩緩垂眸。“蘇安甯,你守了我三年,我也找了你三年,但這一切還不算太糟……”
我們終究還是相遇了。
“嗯?”蘇木疑惑皺眉,可那話剛脫口而出,馬兒卻忽地一頓。顧雪芽隻覺馬匹驟然停步,接着她感到腰間被一雙手牢牢地護住,耳畔的風聲止住,擡眼隻見前方迷霧重重。
“怎麼了?”顧雪芽警覺不妙。
“霧障有毒,馬兒中毒了,無法馱動你我二人。”雖是一個噩耗,但蘇木的聲音異常平靜。
“那我們走路回去吧。”顧雪芽邁步下馬,卻被蘇木攔住。“此處地勢險峻,遍地毒蛇,走路回去九死一生。”
“那我們便坐在馬兒慢慢回去。”顧雪芽又道。
“霧障有毒必須盡快逃出去,若是在此處逗留太久,你我都會沒命。”蘇木用腰帶用力地将虛弱的顧雪芽綁在了馬兒身上,語氣不容置喙。“我的匕首削鐵如泥,若是遇到猛獸,你便用它來保命。”
“什麼意思?”顧雪芽心中一緊,慌張發問。“蘇安甯,那你呢?”
蘇木并未回話,而是用匕首斬斷了原本害怕她墜馬而綁在他身上的衣帶。顧雪芽錯愕擡眸,卻見一把匕首已經遞到了她的手中,在駿馬向前奔馳中,蘇木在霧障中墜下馬匹,而後,那抹白色的身影跌入了朦胧的霧障中。
随着蘇木墜馬,馬兒背上的重量減輕後開始迅速朝前奔馳,但蘇木卻消失在了無邊夜色中。
“不要……”顧雪芽無力啟齒,卻隻能眼睜睜地望着蘇木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哽咽地凝視着那把沾滿泛着寒光的匕首,上面鑲嵌着無數寶石。
她記得這把匕首,是蘇木阿爹贈予他的生辰禮物,本意是要他學會如何殺人,但蘇木在收到那把匕首後,卻選擇用它來斬斷了長工的鐐铐。
那些長工主要負責紡織和搬運,是蘇父眼中掙錢的工具。他們是蘇父眼中豬狗一般的牲畜。是點點頭,便能要了他們性命的蝼蟻。
但年幼的蘇木卻睜着懵懂的雙眸,說他們也是人。觀念的分道揚镳,成為了蘇木不受蘇父待見的原因之一。
蘇父也嘗試過改變蘇木,他找人拿來了長鞭狠狠地抽在蘇木的身上,可即使蘇木全身被打得鮮血淋漓,卻終究沒有臣服于蘇父。
但蘇木的雙胞胎弟弟蘇故不同,他與蘇父有着相同的理念,是蘇父心中最滿意的家族繼承人。但十五歲時的意外的地窖坍塌卻要了蘇故的命。
蘇木死裡逃生後經曆長達一年的昏迷後終于蘇醒過來,蘇父卻不見半分欣喜。
因為那次的地窖坍塌,永遠地帶走了他引以為傲的小兒子蘇故。
蘇父情緒低落了很長時間。連照顧蘇父的仆人也發現,至那日地窖坍塌後,蘇父越發沉默,發上也隐約可見幾縷白絲。
蘇木和蘇故是雙胞胎,每當蘇父看到他的臉,便總會想起他的小兒子蘇故。可蘇木的行為舉止,卻又一遍遍的提醒着他。
他的蘇故,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