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毀掉了安康的雙腿,你爹爹難道就不管不顧嗎?” 顧雪芽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腦兒說了出來。畢竟,蘇木的爹爹身為小侯爺,在她看來,理應對這種惡劣行徑有所管束。可話剛出口,顧雪芽便意識到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多餘。畢竟,她曾親眼目睹過奄奄一息的蘇木被仆人無情地驅趕出門,以及那句至今讓顧雪芽難忘的話語。“老爺說,為何當初地窖坍塌死的人不是你!”
而那老爺,便是蘇父,蘇木的爹爹。
“我爹覺得奴人命如同蝼蟻,我弟弟蘇故亦是這般認為。” 蘇木的聲音異常平靜,仿佛那些曾經遭受過的不公對待、輕蔑與欺辱,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不值一提。
但顧雪芽卻深深明白,那段昏暗無光的日子,對于蘇木而言,究竟意味着怎樣的傷痛與磨難。
“蘇安甯。” 顧雪芽再次輕聲喚道。
“嗯?” 蘇安甯平靜地擡起眼眸,卻見顧雪芽正用那雙靈動有神的雙眸凝視着他。良久,顧雪芽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抹真摯的笑容,那笑容裡,滿是慶幸與欣慰。“還好,當初地窖坍塌,活着的人是你。”
蘇木聞言,猛地一怔,一時間竟有些愣住了。許久,他才緩緩擡起那雙深邃的眸子,隻這一次,那眼眸之中,刹那間盈滿了無盡的溫柔。
抵達淮安書院時夜已深,蘇木緩步走下馬車,而後朝顧雪芽伸出手,顧雪芽也将手放在了蘇木的手心。隻那一瞬,她感受着蘇木冰亮又帶有溫度的手心,仿若如夢一般不真實。
那一瞬間,顧雪芽又想起了蘇木最終的結局,慘死于今年暮冬的雪地中。她心中浮現出數不盡的不安,那種不安隻在瞬間便将她吞噬。
倘若蘇故已經死了,那往後殺害青黛,蘇木、柏生以及蘇透兒的人還能是誰呢……
難道是當年貪污案的主謀,那個殺害林氏夫婦是為證據,殺害暮玥父母是為了誣陷,所做的一切都是貪污……
可那個人殺害他們是出于何種目的呢?
如今蘇故的慘死于她而言代表着一切線索中斷,而那唯一和僅有的線索便是那個貪污案的主使。當然,就算調查清楚這個幕後主使,也極大的可能表明,殺人兇手并非幕後主使……
顧雪芽感到無措和不安,也是在那一瞬,從前她的笃定和自信在那一刻化為灰燼,她不剛思索往後的結局,甚至害怕往後的結局無法更改,他們都會慘死。
“怎麼了?” 蘇木似是察覺到顧雪芽的異樣,側目輕聲詢問。
彼時,顧雪芽原本已經邁出步子,卻猛地頓住,緩緩轉過身,擡眸直視蘇木,問道:“蘇安甯,我們還退婚嗎?”
“嗯?” 蘇木一時之間難以消化顧雪芽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隻能錯愕地凝視着她。緊接着,便見顧雪芽擡眸,眉眼彎彎一笑道。“我說,蘇安甯,我們成親吧。”
蘇木猛地一怔,刹那間,往昔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将他帶回到那年暮冬,二人初次相遇的場景。那時他們曾在大雪中許下承諾,往後餘生一起看每一場初雪。隻是後來,顧雪芽忘卻了這份約定,在之後三年的每一場初雪飄落時,皚皚天地間,都隻剩他形單影隻。
“從前說好往後一起看初雪,可還算數?” 顧雪芽再次開口。她清楚記得,上一世,自己在及笄之年與蘇木定下成親之約,然而,命運弄人,蘇木沒能等到那一天,他們二人就此分别。等到再次相見,竟是生死相隔 。
這一世,她本不必如此急切地與蘇木成親。可重生歸來的她,比誰都更明白 “世事無常” 這四個字的沉重。就像曾經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柏生,怎麼也想不到,不久之後自己會卷入一場血腥的兇殺案。他一心渴望成為保家衛國的将軍,最後卻含冤死在獄中。
正沉浸在萬千思緒之中,蘇木的腳步雖遲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一步一步朝着她靠近。在這寂靜的氛圍裡,他始終未發一語,顧雪芽的心中不禁泛起層層忐忑,她略帶遲疑,語氣裡滿是不确定,輕聲問道:“你不願意嗎?”
蘇木依舊緩緩地向前邁着步子,良久,他才像是終于整理好了滿心的思緒,緩緩開口說道:“我想帶你去挑選嫁衣,購置首飾。既然要成親,成親儀式上這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
“成親儀式?” 顧雪芽仿若陷入了某種美好的遐想之中,滿懷憧憬地将這幾個字喃喃而出。上一世,她有幸參加過幾場病患的成親儀式。猶記得,當時的場景熱鬧非凡,整個場地張燈結彩,喜慶的紅綢在微風中肆意舞動。在衆人的矚目之下,身着大紅色華麗禮服的新郎,與身披精美鳳冠霞帔的新娘。
可那時的她,卻隻能形單影隻地坐在輪椅之上,周圍的熱鬧與她格格不入。在滿堂如雷的喝彩聲中,她隻能默默地凝視着那對新人喜結連理,她無比清醒地知道,那樣的幸福對于自己而言,或許永遠隻是奢望。
而今,她迎來了屬于她和蘇木的成親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