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奧見野蘿一臉困頓,解釋道:“吾是北冥府蘭書台的修書冥官,此番前來,授王上之命,相助大人。”
果真猜對了。
野蘿連忙擺了擺手:“不必叫我大人,直呼我名就好。你叫奇遇,是有過很多奇遇?”
淇奧淺淺一笑:“詩有篇美武公之德,淇奧二字便是出自于此。吾姓公舒,名湛,字淇奧。”
那篇她是讀過的,野蘿了然點頭:“公舒淇奧,公舒湛……我可以直接叫你淇奧嗎?”
“大人自然可以。”
“哎呀,都說了不用叫我大人了,你不用将自己當做我的下屬,咱倆平等互待,你直接叫我野蘿。”
“可淇奧位卑,這樣稱呼不妥。”
淇奧言談舉止有禮有節,真是野蘿見過最守禮的。
為了改變淇奧卑微的态度,野蘿不惜貶低自己:“有什麼不妥的,照這麼說,你在北冥府還有官職,我現在隻是個散差,我反倒要叫你大人呢。和我一起越随意越好,我的名字很難聽嗎?有那麼讓人叫不出口?”
“不是的。”淇奧連忙否認,一雙耳朵又爬上了绯紅之色,局促地開口,“野蘿姑娘。”
野蘿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對了,以後直呼吾名就好了。”
怎麼看淇奧都有一種矜貴的氣質,初時野蘿還真有些擔心,以為要照顧什麼大爺。這憂慮也并不是沒有道理,有些關系戶美其名曰曆練,跟着差吏到人間轉悠一圈,一絲力沒出,最後還給自己鍍了金。
不過淇奧應該能排除,一是他謙遜低調,若是那類人,一開始便會報背景,可他隻說自己是修書冥官;二是授北冥王之命,北冥王可不是會讓人鍍金的主,天上地下的,休想在他那使層級官威,他可是不怕的。
但北冥王怎麼派了個文官過來?真是猜不透他的行事作風。
野蘿試探着問:“你來北冥府沒多久吧?”
淇奧答道:“三月前,吾自九重天谪至北冥。”
從天上貶到了冥界?
一般被貶難免心中郁郁,也不會主動說,覺得丢面,這淇奧倒是坦蕩。
這般儒雅有禮之人,也不知因何被貶,野蘿難免好奇,但剛認識,就問人隐私着實失禮,野蘿摸了摸耳垂,說:“做官嘛,難免起起伏伏,要做實事,哪都一樣,隻要有上進心,心中所願有朝一日定可實現。”
淇奧報以肯定一笑,簡單說了一個字:“嗯。”
野蘿向淇奧簡單說了雙魚縣的經曆,說罷不禁輕歎口氣:“一通收鬼,最後發現和流光縣一點關系也沒,也不知這流光縣藏着的,究竟何物,直覺告訴我,不簡單。”
淇奧面色凝重,此番王上點名讓他協助,他定不能辜負王上信任。不過他沒經驗,希望别給野蘿姑娘拖後腿才好。
交談一番,野蘿大概了解到淇奧是個少言寡語,心裡藏事的人。
她是不是話太多了?
漆黑靜谧的林子,剛進來野蘿的确察覺到很強烈的鬼氣,有一股力量似乎一直在逼她走,她視而不見,自顧自的往前。
沒一會,那些鬼氣瞬間都消失了,現下給她一種甯和的錯覺。
穿過大半白楊林,野蘿嗅了一嗅,一股莫名的感覺從腳底蔓延,不禁讓她打了個寒顫。
有冰涼物什落在了額頭發梢,野蘿擡頭一看,大片如鵝毛般的雪花落了下來,她伸出手,晶瑩的雪花很快融入肌膚。
寒風乍起,她有些不安:“淇奧,你可覺得這片林子有些古怪?”
淇奧環顧四周,又閉眼感受,睜開眸子搖頭:“并無。”
野蘿忽然往後看去:“沒有嗎?我怎麼感覺有東西在觀察我們?”
淇奧慚愧道:“或許是吾靈力不如野蘿姑娘,才未有所覺察。”
二人本并肩而行,淇奧步調放慢了些,緩緩站到了野蘿身後。
這舉動讓野蘿心中暖暖的,回頭看了淇奧一眼,見他躲避她的目光看向地面,表情正經嚴肅,不由得使她心中發笑。
走了片刻,風吹得更急了,卷着雪花直往人衣領裡鑽,淇奧猛地停下腳步,神情凝重:“吾好像,感覺到了……”
淇奧腳下本踩着枯枝,忽然又變得十分柔軟黏滑,退出一步低頭看,居然是血淋淋的殘臂。
就這麼一個低頭的瞬間,濃霧包裹住了整片白楊林,等他再擡頭,早就看不清眼前的野蘿,也感覺不到任何氣息。是濃霧遮擋了視線,還是野蘿跑到了别的地方?
他使用法術驅散濃霧,霧不但沒有驅散,反而越來越濃。
他大聲呼喊着野蘿的名字,回應他的,是他的回聲。
那回聲很奇怪,是他的聲音,又比他的聲音更尖銳,一聲連着一聲,直鑽耳中。
淇奧正要施法,原先踩着的斷臂飛了起來,張着大手用一種要鎖喉的手勢朝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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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蘿是聽到淇奧說感受到了的話,可等她轉頭時哪還有淇奧的影子?
空曠的濃霧中好像有結界擋住了她的聲音,無論她怎麼呼喚,她的聲音都傳不出去,悶悶的,如同對着木桶喊一樣。
肩膀被一隻冰冷的手從背後拍了拍,野蘿回頭卻隻有樹。
再轉身,一隻長發遮蓋面容,分不清性别的鬼拉開頭發,雙眼如綠色的燈籠,大得不正常,對着她惡作劇般的吐出了挨到地面的長舌頭。
“無聊!”野蘿對鬼翻了個白眼,施法打了過去,她的法術還沒碰到鬼,那鬼就不見了。
那隻手又拍了拍野蘿的腳腕,她這次看也不看,直接後擡腿踢了出去,那鬼反應也快,躲過了她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