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拉入水中,這回才看清了女鬼的樣貌。
居然是她……
怎麼可能是她!
是幻覺嗎?
******
淇奧問道:“薛員外可曾見過鬼嬰挂樹?”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薛員外抱着暖爐的手更緊了,他魂魄歸舍,吞吐道:“見,見過。那是我兒啊!”說着說着眼睛都紅了,胸膛起伏,情緒十分激動。
喘了幾口粗氣,又央求道:“二位救救徐婉腹中的孩子吧,她将要臨盆,我怕流光縣的慘事又發生在她身上。”
野蘿道:“薛員外萬貫家财,想來不是不願搬離此地,是離不開吧。”
薛員外猛點頭,約一炷香的時間,他就将野蘿從騙子轉換到了救命的稻草。
“姑娘你相信我,我真沒說謊,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并非我所幻想。不信的話,姑娘暫且一等,我給你兄長到屏風内看看肚子上的傷口。”
薛員外引着淇奧走到屏風背後,阿樹爬在屏風上探頭往下看,隻見薛員外的肚子上确實橫着一道兩寸長的傷口,不像刀傷,倒像是爪子撓的。
淇奧快步走出屏風,對着野蘿點了點頭。
野蘿說:“請薛員外引我們到徐婉住處,要先看一看,才能設陣法保護。對了,你且準備朱砂、毛筆、糯米、紅繩,待會要用到。”
後院比之前院冷清蕭索,薛員外說徐婉不喜熱鬧,隻有一個叫小滿的婢女照顧她的起居。
小滿開了門,屋子打造得華美精緻,溫暖如春,薛員外怕一路的寒氣過給徐婉,特地在火爐邊烤了烤才帶着野蘿繞過屏風入内。
淇奧和阿樹立在火爐邊沒進去,阿樹閑來無聊,四處打量,從博古架看到落地琉璃花瓶,從白鶴镂空香爐看到女仆小滿。
小滿沒有跟着進去,低着頭端端站在一邊,不側目不說話,安靜得跟沒人似的,看來喜靜的主子選了個安靜的仆人。
徐婉斜着靠坐在榻上,手邊放着一本打開的書冊,見薛員外,掙紮着要下來。
薛員外忙過去在徐婉身後墊了個枕頭:“沒事,你不用下來。”
徐婉輕聲細語的問:“薛郎怎來了?這位姑娘是?”
薛員外向徐婉說明來意,徐婉取過蓋在身上的狐裘披風,還是掙紮着站了起來,一站起肚子就顯露出來,又大又圓。
野蘿光看着就覺辛苦,要說她身上背着厚重行囊時都那般難受,做母親的肚子裡裝那麼大個孩子,該多難受不便,為人母太不容易。
想到那些已經成為嬰靈的嬰兒,他們的母親懷胎十月,日日忍受着孕期的辛酸,一邊痛苦一邊又因孕育生命喜悅,最後卻落得個喪子的悲涼結局。野蘿心裡揪疼了一下,怒意随即熊熊烈火般突突上竄。
徐婉說話時低眉順眼,怯生生的樣子:“薛郎着想至此,妾不勝感激,還有,多謝這位姑娘。”說罷微微施了一禮。
野蘿向前一步拖住徐婉的手,離開了暖榻,她的手都涼透了,野蘿溫聲道:“不必言謝,快上去坐着,地下涼。”
徐婉淺淺一笑,被薛員外扶着坐回了暖榻,蓋上了更為厚實的錦被。
野蘿用傳音術告訴淇奧,讓他在屋門兩邊,沾着朱砂寫下辟邪的符咒,她自己在屋内四角的物件上綁了紅繩,還在屏風周圍撒下糯米。
兩人一番操作驚呆了阿樹。
這不是凡人的辦法嗎,野蘿這是在做什麼?
徐婉擡眸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野蘿又用同樣的方法來到薛員外的屋子,一通搗鼓後說:“我和兄長暫要外出一趟,待處理完一些事情會回來,屆時為保胎兒的安全,我住後院,兄長住前邊,這安排薛員外可滿意?”
薛員外哪敢說不滿,點頭說好,還說無論多晚,都可以自由進入薛府,屋子會提前準備好,屆時會有仆人引路。
出了薛府,阿樹頭暈目眩的,終于忍不住問:“小仙女,你這作風比鬼還難琢磨呀,你想做什麼?”
野蘿意識到什麼,臉一紅,垂下了目光,半晌小心翼翼地看向淇奧,語氣誠懇的說:“淇奧,我要先跟你道聲歉,對不起。”
淇奧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詫異道:“野蘿姑娘何以道歉?”
“我之前都是一人做事,向來自由散漫慣了,想一出是一出,可是現在與你一起,我仍然如此。事前沒有商量,總是随着自己的想法和推測做出行動,甚至安排與你,我想我過于獨斷了,所以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