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盛會起于何時,還要從曦神一句話說起。
神魔之戰不時上演,自天地初開以來,戰況慘烈,稱得上大戰的唯有萬年前那次,以及千年前那次。
萬年前那場大戰結束以後,曦神帶領衆仙恢複秩序,勞苦功高,天族感激涕零,奉上各自珍寶感謝曦神,皆被曦神婉拒。
那時衆多植物枯萎,天界唯有一株葡萄藤殘存,那時的葡萄仙君拿不出珍寶,便獻上一筐圓潤飽滿的葡萄。
曦神拿起一顆葡萄咽下,将其餘分給衆神仙,又将葡萄籽灑下人界。
種子遍及群山,風一吹,肆意生長,将希望種在各族心中。
曦神對天帝道:“此次定六界乃各位之勞,乾元,好生安頓衆族。”
自此以後,葡萄盛會每隔一甲子舉行,齊聚六合八荒衆神仙,共襄盛會。天帝亦在盛會對各路神仙例行賞賜。
葡萄盛會當然并非隻有葡萄,但葡萄不可或缺。
那代表了萬物重生,團團圓圓。
碧靈聖宮内仙樂悠揚,花神應時序廣袖翻飛間,朵朵鮮花自玉階鋪開,而後一點點攀上玉柱,光華流轉,嬌豔生姿,聖潔的大殿登時染上熱鬧喜慶之意。
各路神仙正緩緩從遠處飛向碧靈聖宮,或成群結隊、或零零散散。
仙娥身着流光溢彩的留仙裙,端着果蔬,袅袅婷婷進入碧靈聖宮。
應時序剛布完大殿,牡丹花仙匆匆趕來,将她拉到一旁。
來者臉色很不好看,忿忿不平道:“上神,聽說那個一躍飛升九品九階的仙子将所有葡萄都毀了!天帝陛下竟然隻罰她到梨林思過!不就是飛升時厲害些嘛!品性如此惡劣,為何天帝陛下會縱着她?就不怕慣壞了她?如今就能毀園,要如此下去,有朝一日堕入魔道那還了得?”
應時序聽完沒什麼大的反應,倒是點了點牡丹花仙的額頭,将其一縷淩亂發絲挽至耳後:“牡丹,如此毛躁作甚,我不是說過,大禍臨頭都得穩着。陛下如此做,想是有這麼做的道理,不可在背後語人是非。”
牡丹臉上一紅,恭敬道:“弟子遵命。”
應時序莞爾一笑:“去吧,和姐妹們去參加宴會,葡萄盛會又不是隻吃葡萄。”
牡丹見應時序轉身離去,腳下步步生蓮,不由得問:“上神去何處?”
應時序轉頭道:“我不喜熱鬧,随意走走,不必跟來。”
牡丹鼻子一酸,目送應時序遠去。
原先的應時序并非如此,千年前的她活潑靈動,少女心性,哪會教導她不要毛躁?怕是會跟着她一起胡鬧。
可是千年過去,那個調皮可愛的小花神搖身一變,變成了穩重端莊的花神,再也不會與姐妹們打鬧。
牡丹知道,應時序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她故去的未婚夫君——九儀戰神。
那是天界各族心中一道耀眼的光,隻是那道光璀璨一時,最終暗淡消散。
暗淡的不隻是光,還有應時序。
天帝賜婚,牡丹知道應時序原本是不喜歡九儀戰神的,她曾對自己吐槽,說九儀戰神一張臉絕世無雙,但表情冷得像塊寒冰,好像自己欠他錢不還似的,又冷淡又無趣,她才不要嫁給他!
但後來應時序還是愛上了九儀戰神。
牡丹甯願應時序不愛九儀戰神,這樣她就還是那個無憂無慮,自由肆意的少女。
可是感情的事,誰又能控制呢?
牡丹歎了口氣,望着宮殿内布滿的鮮花,神仙們不知道,旁的姐妹也不知道,隻有她知道——這些綻放的花朵并非由應時序靈力所結,那是應時序引法器所化。
自九儀戰神隕落後,可生百花的新任花神應時序,再也結不出一朵花。
應時序漫無目的走着,不知不覺來到了梨林。
今日是九儀的生辰,她很想他,很想見見他。
哪怕隻是記憶殘片。
應時序徐徐走向靈池,半路忽然見四周梨花無序亂飛,還有一道無形卻鋒利的氣自耳邊呼嘯而過,她心中一緊,連忙施法探去,但梨林卻恢複了平靜。
梨花輕落,清風緩緩,仿佛方才那道氣浪隻是她的幻覺,她再探不出任何異樣氣息。
“噗通”一聲,似有什麼墜入靈池,應時序連忙飛了過去,思過境壓制法術修為,就連她飛行的速度都慢了許多。
等應時序趕到靈池邊緣,隻見靈池中冒着水泡,裡面有道身影正緩緩下落。
神仙們此時定然都在趕往碧靈聖宮,在梨林思過的神仙們昨日就已出去,如今還在此間的,難道是那個毀了葡萄園的野蘿上仙?
應時序邊想邊跳入了靈池。
應時序見到水中女子緊閉着雙眸,臉色平靜像是睡着一般。
那女子身材修長,紫衣白裳,裙邊染着淡淡紫色,黑發如瀑,雖未睜眼,僅是如此已然美得驚人。
應時序乃花神,其下花仙們美得各有千秋,她自認為見過許多美人,可此時亦被墜入水中的女子美得一顫。
應時序撥開憶靈碎片,極力朝美人遊去,連忙抱着她向上遊,還一邊傳音喚她:“醒醒,快醒醒。”
野蘿做了一個夢。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
她又夢到那個女人,面容依舊隐在雲霧中看不清,她的衣擺很長很長,像是沒有盡頭。
她看見那女人朝自己招手,輕聲喚:“瓊和,過來。”
她慢慢走了過去。
那女人像之前一樣,讓自己躺在她的腿上。
“你已經很久沒入我的夢。” 她乖乖坐過去,躺在她的腿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算上這次,她攏共夢到過五次。
第一次,那女人隻是撫摸她的頭發,哄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