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瑛垂下目光,望着光潔的地面陷入思考。
面前女子兩次見面反應全然不同,這其中發生了什麼?自己又和她有和牽絆?
看之前的樣子像是有仇,可此刻又像是有情……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或許我能想起一二呢?”盛瑛道。
“野蘿。”野蘿一字一句道。
盛瑛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同時在腦海使勁翻閱有關于這個名字的一切。
記憶光影斑駁,像被一堵高牆困住,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想不起一丁點過去。
“一點都想不起來麼?作為甯清辭的一生,阿樹的鬼生也全無印象?百年前你是否下凡曆過劫也不知曉麼?你的模樣在你的記憶裡一直是這個樣子麼?”
野蘿攥緊衣袖,繼續道:“有一個與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他消散至今已七十年,就在方才,我從花神口中得知,那人有可能還在世上。盛瑛神君,倘若你有任何記憶,煩請一定要告之于我。”
花神身上的清香之氣在殿内散開,衣裙的梅花紋路在斜陽下閃着光,應時序見盛瑛神情茫然無措,一揮衣袖,道:“他的狀況旁人不清楚,想來伽鈴上神和鎮南真君應當是知曉的,但二位上神多年前雲遊後,至今未歸,如今也不知向誰問了。盛瑛,你有記憶時是何時?”
聽她們話中的意思,是将他當成野蘿口中重要的人了?
他現在沒有記憶,也不知之前發生的事。
盛瑛淡淡瞥了應時序一眼,本不想說什麼,側頭對上野蘿視線,她面容蒼白,眼中破碎光彩凝成一支箭,直直射向他。
心尖一顫,他蓦地怔住。
之前想不起來時,轉而就想算了。
順其自然便好。
可此時他卻很是懊惱。
虛弱的身體,空白的記憶,自己還真是像橘子頭說的一樣,一無是處。
沉默片刻,他忍不住道:“醒了有些年頭,時暈時醒的,要說具體還真沒注意。不過,你們要想知道,可以去宣明府問我的仙侍松閑,他不知細節,大體應該還是知道一些的。”
盛瑛停了一下,對着野蘿道:“你打我的事還沒完,待你搞清楚,我們再說。宣明府你們自己去問吧,我累了,這裡環境不錯,我就在這先休息了!”
說罷飛到梁上,枕着自己胳膊,閉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很累,醒後的這些年,但凡耗費心神則更累,若再待在下面,估計馬上就要變矮了。
總算有人知曉情況,野蘿和應時序對視一眼,往外走去。
沒走兩步,應時序不由得停下,轉頭問盛瑛:“今日是葡萄盛會,松閑未去碧靈聖宮麼?”
盛瑛懶洋洋地道:“我們不都沒參加嗎?松閑就在我的寝殿,你們去一定能一眼找到他,好了,我真要睡着了。”
野蘿回頭看了盛瑛一眼,才轉身離開,方踏出殿門,她忽然想起裴臻。
裴臻走前反複說盛瑛醒後一定要告訴他。
應時序走了幾步,轉頭道:“野蘿上仙先藏在我袖中吧,若讓其它神仙看見……”
之前并無任何交情,應時序卻對陌生的她展露了所有善意,野蘿感激一笑,飛入其袖間。
裴臻雖與盛瑛交情匪淺,但自己也與他相識幾十載,倘若他知道盛瑛就是甯清辭,見她那般引靈,不會不告訴她實情。
隻有一種情況,裴臻并不知情。
這也說得通,自她認識裴臻以來,裴臻沒有上過天界,依裴臻修為,無法傳音至天界,而失去記憶的盛瑛亦不會主動傳音,所以二人之間并無溝通。
再說七十幾年前,她也聽裴臻說過,在天界抄書時他被祖父施法困住,根本出不了蘭韻台,每天除了抄書就是抄書,又累又無聊,連一個好朋友都沒看望他!
抄完書,直接被祖父牽着耳朵揪回了冥界,完全沒來得及和好朋友們叙叙舊。
裴臻很可能也有百年不曾與盛瑛見面。
暖風鑽入袖中,野蘿在路上立即傳音:“裴臻,你的好哥哥醒了,從身高來看,恢複得不錯。”
那邊瞬間回了過來,聽聲音很激動:“太好了!我好不容易又說服祖父帶我參加葡萄盛會,這會剛到碧靈聖宮。若非如此,我還不能傳話過來呢。但我眼下不能馬上趕過來,我師父身體抱恙,都沒來參加盛會!想來挺嚴重,我得先去拜訪他老人家。”
像是反應過來什麼,又道:“從身高看恢複程度,看來你知道我哥哥的身份啦?”
“嗯。還有一事,盛瑛他失去了記憶。”
“什麼?失憶?怎還失上憶了?不會是……你揍的吧。”
野蘿摸了摸耳垂:“不是我。”
“那是怎麼回事!百年前見面時好好的呢,還送我親筆寫下的術法注解,傳授我經驗口訣,讓我自己好好琢磨,少來煩他。後面我又去找他時,松閑那小子說他外出遊玩去了,我以為他身體越來越好了,還替他高興來着,怎麼就失憶了呢?”
裴臻果然不知情。
“你安心去探望火神,結束後若想找盛瑛,他此時仍在我府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