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随我來吧。”賀桦衍伸手抓住江容瀾的手腕。
江容瀾怔然,“泱泱”乃是她的乳名,是母親取的,此事除了家人,唯有一人知曉,便是她六歲那年,告知了救她的太子。
賀桦衍怎會知曉她的乳名?
待她回過神來時,已然站在椒房殿大門前。她擡頭望着牌匾上的字,那金色十分刺眼。
大門從裡面打開,八名宮女及四名太監站在兩側,笑盈盈地異口同聲道:“奴婢見過江娘子。”
“眼下還未行冊封禮,你且委屈些時日,待吉服做好,便是冊封你為皇後的日子。”賀桦衍道。
江容瀾垂下眼眸:“賀……陛下,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賀桦衍低頭注視着她,“除了離開,朕都可以滿足你。”
江容瀾緩緩擡頭,微微眨眼:“陛下,冊封禮之前,可否不圓房?”
賀桦衍怔了片刻,微微蹙眉,掃了一眼周圍的宮人,不情願道:“好,朕依你。”
“去吧,泱泱。”賀桦衍道,“你在這裡住着,一日三餐會有專人送來,需要什麼給這些宮人說,無須自己出去找。”
江容瀾輕輕點頭,此言看似關心她,實則是暗示她走不出椒房殿。
她輕吐一口氣,昂頭挺胸,大步往前走,跨過門檻沒走幾步,大門便關上了。
賀桦衍注視着緊閉的大門,眉頭緊鎖,轉身回了福甯殿。
江容瀾扭頭盯着緊閉的大門看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一位宮女走到她身邊,微微欠身:“江娘子,奴婢叫翠環,陛下吩咐,您不能離開椒房殿,隻能在椒房殿内走動,奴婢先帶您去沐浴更衣。”
江容瀾仔細打量着翠環,又看了眼其他幾個宮女,翠環的穿着比他們要華貴一些,她大約猜到,這便是賀桦衍派來看着她的大宮女,弄不好還會些功夫。
“好,那便先去沐浴更衣。”江容瀾莞爾一笑,跟在翠環身後,往殿内走。
忽然,幾道刺眼的光芒從她臉上劃過,她微微閉眼,擡手遮擋,環顧四周,目光放在牆頭上。
“翠……翠環?”江容瀾輕喚一聲,“那些五顔六色的東西是什麼?這些光刺得我眼睛看不清。”
翠環瞄了一眼牆頭道:“回江娘子的話,這些是琉璃碎片。陛下說,琉璃在日光下會散發五顔六色的光芒,十分好看,特意吩咐工匠鑲嵌在椒房殿的牆頭,滿宮裡隻有您有這份待遇,可見陛下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的。”
“琉璃……碎片?”江容瀾愕然,她記得琉璃碎片的邊緣鋒利無比,将它們鑲嵌在牆頭上,豈不是為了防止她翻牆逃走?
“是的。”翠環點頭,“江娘子可還喜歡?”
“我真是……受寵若驚了。”江容瀾勉強笑了笑,可不是滿宮獨一份嘛,滿宮裡隻有她想離宮。
賀桦衍,夠狠心的。
“江娘子,待您沐浴更衣後,奴婢再帶您好好逛一逛。”翠環話落,帶着江容瀾邁進了正殿。
正殿中間是平日裡接待客人用的正屋,左右兩邊依次是東次間、東稍間和西次間、西稍間。
東稍間便是她就寝的屋子,西稍間用來沐浴,其他兩間她可以作畫習字等。
翠環推開西稍間的門,江容瀾走了進去,迎面是一扇白色屏風,屏風後面是大浴桶。
又過來兩個宮女,将江容瀾的胡裙褪去,扶着她踏進浴桶,撒上花瓣,伺候着她沐浴。
江容瀾撩着水,思緒回到她逃離汴京之前,過得便是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離開汴京的這三年,她孤身一人,萬事隻能親力親為,如今竟有些不适應被人伺候了。
她苦笑,将身子往下全都浸在水中,緩緩閉上雙眸。
兩刻鐘後,她從水中起身,被宮女們扶着走出來。
宮女們給她換了一身淡粉色齊胸襦裙,披上繡着牡丹的肉粉色大袖衫,又給她梳了十字髻,兩邊留出兩撮頭發垂至肩膀,戴上了钗環,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們注視着打扮後的江容瀾,紛紛驚歎,如此美人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江容瀾看着銅鏡中衣着華貴的自己,竟然有些陶醉,她險些忘了,曾經她可是汴京第一美人。
“江娘子,随奴婢來,奴婢帶您在椒房殿走一圈,讓您熟悉熟悉。”翠環恭敬道。
江容瀾緩緩起身,由翠環引着,走出正殿,往左側去……
此時,賀桦衍在福甯殿正殿正襟危坐,盯着下面跪着的宮女,許久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