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一刻,賀桦衍放下折子,輕舒一口氣。
康谷德走到他身後,一邊捏肩一邊道:“陛下,您批了一日的折子辛苦了,奴婢送您回福甯殿歇息吧。”
賀桦衍扭頭看向窗外,天色已黑,微弱的星光在夜空中閃爍。
“也好,是有些乏了。朕得注意身子,等泱泱回來。”賀桦衍起身,正欲邁步,丁嬷嬷卻端着碗走來。
賀桦衍微微挑眉,打量着丁嬷嬷,問:“丁嬷嬷來此,所為何事?是母後喚朕嗎?”
丁嬷嬷将托盤中的碗放在書案上,後退一步道:“陛下,這是太後娘娘差奴婢送來的補湯。太後娘娘說,陛下日夜操勞國事,要多注意身子。白日裡是她糊塗了,還望陛下不要同她這個母親計較。”
賀桦衍低頭掃了一眼桌子上的碗,不假思索,一飲而盡:“丁嬷嬷,你替朕謝謝母後,順便告訴母後,母子之間哪有什麼計不計較,朕隻是不想母後太操心傷了身子。”
丁嬷嬷應着,拿起空碗,退了出去。
賀桦衍眯了眯眼,甩了一下衣袖,往殿外走。康谷德連忙跟上。
快到福甯殿時,康谷德卻被突然竄出來的小太監絆倒,摔了個底朝天,還把腳崴了。
賀桦衍凝眉:“如何?還能走嗎?”
小太監将康谷德扶起來,康谷德輕輕邁出一步,一陣痛感襲來,他沒忍住喊了一聲,忙道:“奴婢失态了,怕是……不能走動了。”
賀桦衍道:“你們幾個,将康公公擡去太醫院吧。”
“多謝陛下!”康谷德說完,就被兩個小太監架起來,放在了另一個太監的背上,幾人往太醫院趕去。
賀桦衍眯了眯眼,轉身往福甯殿走。
待他走到福甯殿前,卻見殿門緊閉,殿内卻有燭光,不免有些詫異。
“何人在福甯殿内?”賀桦衍問守在門口的兩個宮女。
宮女們搖頭不語,推開了殿門。
賀桦衍微怔,還是踏入殿内,随即,門被關上,他不由得繃緊神經,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
屋内的燭光,被人故意擺設了一番。他順着燭光,緩緩走進了東稍間。
他推開門的那刻,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他的身子一顫,覺得心口燃起了一團火。
賀桦衍蹙眉,擡眸望去,隻見床榻兩邊的燭光很亮,帷幔落下,裡面隐約有個人影。
他漸漸靠近床榻,香氣愈來愈濃,他的身子也有些發熱。
賀桦衍拿起一旁的利劍,淩厲道:“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話落,他用利劍挑起帷幔,從裡面走出一位女子。那女子香肩半露,朝他走來。
賀桦衍定眼一看,睜大了眼眸:“王微雪?你在朕的寝殿作甚?為何穿成……穿成這樣?!”
他手起刀落,砍斷了帷幔,剛巧落在了王微雪的身上。
王微雪微微抿唇,将帷幔褪去,湊近賀桦衍。
賀桦衍後退一步,忽然覺得眼前眩暈,身子燥熱。
“你在線香中下了藥?”賀桦衍踉跄幾步,扶住牆邊的櫃子,按着額頭,“王微雪,你切莫胡來!”
王微雪将手搭在賀桦衍的肩頭,頭依偎在他的胸前,輕聲道:“表兄,自小,我便心悅你。我不求皇後之位,隻求能陪在表兄身側,表兄……”
她另一隻手攬住賀桦衍的脖頸,将唇湊了上去。
賀桦衍連忙推開了她,王微雪跌倒在地。
他連連後退,拿劍指着她:“放肆!王微雪,你竟敢自薦枕席,你不管不顧王家了嗎!”
王微雪微微勾唇,從地上緩緩站起來,道:“表兄,别掙紮了,你喝的那碗補湯,加上這香氣,皆是……”
她抿嘴一笑,繼續道,“表兄,切莫克制,會傷了身子的。”
“王微雪,你大膽!”賀桦衍又将王微雪推倒在地,他轉身,踉踉跄跄走出東稍間,往殿外走,險些摔倒。
王微雪見狀,顧不上其他,連忙喊道:“快攔住陛下!攔住陛下!”
她咬着牙,攥緊了裙擺。當初她做這個決定是冒着很大風險的,如今必須成,若是不成,她以後很難在宮中,甚至汴京住下去了。
殿外的兩個宮女是太後安排的,她們聽到王微雪的喊聲,立刻上前攔住賀桦衍,卻不料被賀桦衍用力推開。緊接着,幾個小太監沖上來,還有兩三個侍衛,都被賀桦衍推開或者踢開了。
賀桦衍的身子愈發熱了,他扯開領口,直奔椒房殿,穿過正殿和偏殿,跳入了花園子裡的池塘中。
随即便是宮人的呼喊聲——
“快來人啊,陛下落水了!”
“陛下落水了,快來人救駕!”
“都愣着做什麼,快去救駕!”
……
大家手忙腳亂,幾個水性好的侍衛飛奔而來跳入池塘中,一群小太監在岸邊焦急等待。
賀桦衍閉上雙眸,任由自己沉入池中,冰涼的池水讓他心中的燥熱漸漸褪去。他的腦海中浮現江容瀾的笑顔。
沒過多久,他便覺得自己浮起來,被人拖上了岸。
“咳咳……”賀桦衍咳了幾聲,緩緩睜開雙眸。